“PGD技术允许人们从基因层面控制后代”
未来可以筛选基因定制婴儿？
作者 费里斯·贾布尔 编译 贾晓静
《
青年参考
》（
2014年02月19日
35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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胚胎筛选、克隆技术和基因工程正携手奔向新时代的优生学——它与纳粹的优生学不同，而是以市场为基础，完全个人化。未来，我们会看到越来越多的婴儿像消费品一样被订购和制造吗？
定制一个完美婴儿
玛丽与安东尼奥·弗里曼踏入医生的办公室，与他共同设计他们的下一个孩子。
“你的卵子已经与安东尼奥的精子结合了，玛丽。”医生说， “看，经过筛选，我们有了两对非常健康的男孩和女孩。”在监视器绿色的背景上，几个泡沫似的东西正互相撞击着。
“这些胚胎绝不会患上常见的遗传病，”医生接着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过是选择最合适的候选者。不妨从性别开始，你们说呢？”
“我们希望文森特有个兄弟，这样他们就能一起玩。”玛丽答道。文森特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您已为他定制了淡褐色的眼睛、乌黑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此外，我预先消除了婴儿身上潜在的不利因素——比如秃顶、近视、酗酒、易成瘾性，当然还有暴力倾向和肥胖。”
“你知道，我们可不想要那个……我的意思是，疾病。”玛丽打断了医生。“我们想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选择？”安东尼奥问。
“您当然有权让孩子拥有最好的开始，”医生回答，“相信我，我们的身体已经够不完美了，但您的孩子无需承担这些后果。记住，这个孩子是您的翻版，同时也是最好的您——即使您自然受孕一千次，也不会得到这么理想的结果。 ”
这段对白出自1997年上映的科幻电影《千钧一发》。虽然玛丽和安东尼奥只存在于片中的虚构世界，但类似的事情很快便会出现在现实中——10年前，医生就开始利用实验室技术克服不孕不育。
最初，筛选是为了避免遗传病
1978年，随着体外授精技术（IVF）日趋成熟，来自英国的路易丝·布朗成为世界上首个试管婴儿。
两年后，美国第一家试管婴儿诊所正式开张。此后数年间，全美数百个生育诊所开始为准父母提供试管婴儿技术，超过百分之一的美国婴儿通过这种方式降生。
IVF指受精卵在实验室中结合、成活，再人工植入子宫形成胚胎的过程。它帮无数人圆了为人父母的梦，但也衍生出了一项在道德上极具争议性的辅助生殖技术——胚胎植入前遗传学诊断（PGD）。
在PGD的帮助下，医生能对仅3天大的IVF胚胎进行DNA分析，并找出某些潜在的、与体质弱小和疾病相关的基因。比如说，胚胎将来是否会患上囊性纤维化、镰状细胞病和亨廷顿氏综合征等单基因突变遗传病，或是患有唐氏综合征这样的染色体遗传病。
最初，PGD主要应用于遗传病风险很高的计划怀孕人群——这些家庭的孩子极可能患上遗传病，这并不鲜见。不过，也有人利用PGD筛除不良基因，他们生孩子只是为了拯救另一条生命——新生儿脐带血中的干细胞，可以用来治疗其兄弟姐妹的白血病、范科尼贫血症等可怕的疾病。
由于兄弟姐妹的免疫系统基因来自同一对父母，因此这些新生儿的基因将比其他亲戚更为匹配，他们的干细胞也能带来更高的生存几率。通过PGD技术，诊所可检视胚胎的DNA，并据此决定哪个胚胎可以出生，而哪个不行。
名义上，诊所只是通过IVF帮助家有病童的父母多要几个孩子罢了，但由此引发的讨论相继而来——处于绝望中的父母将如何对待第二个孩子？如果对病童的治疗失败，会发生什么？当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拯救别人的生命，这将怎样扭曲一个儿童或年轻人的心理？
美国：合法地选择性别
事实上，预防或治疗疾病并非人们对PGD趋之若鹜的惟一原因。PGD还可以帮助家长预先确定一个孩子的特点，并满足父母的个人喜好。
过去10年里，家长们不惜支付超过1.8万美元来选择孩子的性别。有时，这种做法只是为了避免X染色体上一个基因突变引起的疾病（女孩有两个X染色体，因此不易患有这些疾病）；另一些时候，就像《千钧一发》中的玛丽和安东尼奥那样，人们不过想确定未来宝宝的性别罢了——也许他们已有3个男孩， 所以特别渴望一个女孩；也许在他们的文化中，儿子的价值远远超过女儿。
“很多美国诊所提供非医疗性质的婴儿性别选择。”某研究机构的负责人杰弗里·斯坦伯格说。该机构在洛杉矶、纽约和墨西哥瓜达拉哈拉均有分支。“我们每天都会做类似的事，光是今天上午就做了3单。”
虽然在英国、加拿大等国，通过PGD进行非医疗原因的性别选择被严格禁止，但在美国是合法的。美国生殖医学学会称，在植入胚胎前选择性别能帮助避免有遗传病的儿童诞生，因此不应局限于非医疗使用。
2006年的调查表明，186家美国生育诊所中，有58家允许父母以个人偏好选择性别。专家认为，如今这一现象只会比当初更普遍。
“婴儿将像消费品一样被订购和制造”
2009年，斯坦伯格告诉英国广播公司，“是时候拨开生殖迷雾了”。“父母们很快就能定制孩子的肤色、发色和瞳色等人体特征，而不仅仅局限于选择性别。”但他也承认，这一切需要非常缓慢、渐进地进行，“因为很多人害怕科学”。
在PGD技术的先驱马克·休斯看来，人们拒绝这一做法的初衷并非恐惧，而是基于道德。他认为斯坦伯格的整个想法都是荒谬的。“没有任何一家合法的实验室会做这件事。如果他们敢做，就将被整个行业抵制。”
他的说法得到了一定的支持，冰岛著名的基因解码公司deCode首席执行官卡利·蒂芬森对美国《华尔街日报》坦言：“我强烈反对把这些技术应用于制造孩子。”梵蒂冈教廷甚至致电生育研究机构，敦促那里的工作人员三思而后行。
尽管反对声浪不断，仍有研究机构冒险展开定制婴儿业务——2013年9月24日，个人基因组技术公司23andMe公司获得一项极具争议的专利，该专利描述了一种“基于遗传计算”的“精子捐献者选择术”。
23andMe将成为首家对准父母或潜在的精子/卵子捐献者进行DNA测序的公司，并为准父母和捐献者计算、配对出最可能拥有各种性状的孩子。
公司宣称，通过对一个人的DNA进行测序，它可以告诉你大约60个“有趣的性状”，其中许多是某种物理特性或天赋特征，例如“孩子不太可能患上大肠癌”、“拥有一双绿眼睛”、“绝对能成为短跑运动员”或者“预期寿命最长”、“健保花销最少”等。
不过，所有这些选择都由概率决定——在多数情况下，23andMe公司的技术不能保证一个孩子100%拥有（或没有）某些性状。
尽管该公司的“定制婴儿”业务还只是一些初步研究，仍有些人无法抗拒去使用它们。毕竟，它能给予夫妇比性别多得多的选择。正如文章开头提到的《千钧一发》中那位医生所言，父母不会拒绝给予自己孩子“最好的开始”。
“PGD技术的发展，给父母和生育专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从基因层面控制后代的能力。PGD的未来与克隆和基因工程绑在一起，它们正共同奔向一个新时代的优生学——它与纳粹的优生学不同，而是以市场为基础，完全个人化。据此，越来越多的婴儿将像消费品一样被订购和制造。”白宫科学和技术政策办公室科学法庭助理庭长塔尼亚·西蒙切利在2003年写道。
“未来，这类需求将越来越大。”斯坦伯格预言，“人们的选择也会越来越自由，你将看到几乎所有胚胎都通过PGD产生。”
但人们禁不住担心这样的未来：一个人的毅力、适应性和自我提高机制，在基因和天赋带来的必然成功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科学美国人》杂志
胚胎筛选、克隆技术和基因工程正携手奔向新时代的优生学——它与纳粹的优生学不同，而是以市场为基础，完全个人化。未来，我们会看到越来越多的婴儿像消费品一样被订购和制造吗？
定制一个完美婴儿
玛丽与安东尼奥·弗里曼踏入医生的办公室，与他共同设计他们的下一个孩子。
“你的卵子已经与安东尼奥的精子结合了，玛丽。”医生说， “看，经过筛选，我们有了两对非常健康的男孩和女孩。”在监视器绿色的背景上，几个泡沫似的东西正互相撞击着。
“这些胚胎绝不会患上常见的遗传病，”医生接着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过是选择最合适的候选者。不妨从性别开始，你们说呢？”
“我们希望文森特有个兄弟，这样他们就能一起玩。”玛丽答道。文森特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您已为他定制了淡褐色的眼睛、乌黑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此外，我预先消除了婴儿身上潜在的不利因素——比如秃顶、近视、酗酒、易成瘾性，当然还有暴力倾向和肥胖。”
“你知道，我们可不想要那个……我的意思是，疾病。”玛丽打断了医生。“我们想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选择？”安东尼奥问。
“您当然有权让孩子拥有最好的开始，”医生回答，“相信我，我们的身体已经够不完美了，但您的孩子无需承担这些后果。记住，这个孩子是您的翻版，同时也是最好的您——即使您自然受孕一千次，也不会得到这么理想的结果。 ”
这段对白出自1997年上映的科幻电影《千钧一发》。虽然玛丽和安东尼奥只存在于片中的虚构世界，但类似的事情很快便会出现在现实中——10年前，医生就开始利用实验室技术克服不孕不育。
最初，筛选是为了避免遗传病
1978年，随着体外授精技术（IVF）日趋成熟，来自英国的路易丝·布朗成为世界上首个试管婴儿。
两年后，美国第一家试管婴儿诊所正式开张。此后数年间，全美数百个生育诊所开始为准父母提供试管婴儿技术，超过百分之一的美国婴儿通过这种方式降生。
IVF指受精卵在实验室中结合、成活，再人工植入子宫形成胚胎的过程。它帮无数人圆了为人父母的梦，但也衍生出了一项在道德上极具争议性的辅助生殖技术——胚胎植入前遗传学诊断（PGD）。
在PGD的帮助下，医生能对仅3天大的IVF胚胎进行DNA分析，并找出某些潜在的、与体质弱小和疾病相关的基因。比如说，胚胎将来是否会患上囊性纤维化、镰状细胞病和亨廷顿氏综合征等单基因突变遗传病，或是患有唐氏综合征这样的染色体遗传病。
最初，PGD主要应用于遗传病风险很高的计划怀孕人群——这些家庭的孩子极可能患上遗传病，这并不鲜见。不过，也有人利用PGD筛除不良基因，他们生孩子只是为了拯救另一条生命——新生儿脐带血中的干细胞，可以用来治疗其兄弟姐妹的白血病、范科尼贫血症等可怕的疾病。
由于兄弟姐妹的免疫系统基因来自同一对父母，因此这些新生儿的基因将比其他亲戚更为匹配，他们的干细胞也能带来更高的生存几率。通过PGD技术，诊所可检视胚胎的DNA，并据此决定哪个胚胎可以出生，而哪个不行。
名义上，诊所只是通过IVF帮助家有病童的父母多要几个孩子罢了，但由此引发的讨论相继而来——处于绝望中的父母将如何对待第二个孩子？如果对病童的治疗失败，会发生什么？当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拯救别人的生命，这将怎样扭曲一个儿童或年轻人的心理？
美国：合法地选择性别
事实上，预防或治疗疾病并非人们对PGD趋之若鹜的惟一原因。PGD还可以帮助家长预先确定一个孩子的特点，并满足父母的个人喜好。
过去10年里，家长们不惜支付超过1.8万美元来选择孩子的性别。有时，这种做法只是为了避免X染色体上一个基因突变引起的疾病（女孩有两个X染色体，因此不易患有这些疾病）；另一些时候，就像《千钧一发》中的玛丽和安东尼奥那样，人们不过想确定未来宝宝的性别罢了——也许他们已有3个男孩， 所以特别渴望一个女孩；也许在他们的文化中，儿子的价值远远超过女儿。
“很多美国诊所提供非医疗性质的婴儿性别选择。”某研究机构的负责人杰弗里·斯坦伯格说。该机构在洛杉矶、纽约和墨西哥瓜达拉哈拉均有分支。“我们每天都会做类似的事，光是今天上午就做了3单。”
虽然在英国、加拿大等国，通过PGD进行非医疗原因的性别选择被严格禁止，但在美国是合法的。美国生殖医学学会称，在植入胚胎前选择性别能帮助避免有遗传病的儿童诞生，因此不应局限于非医疗使用。
2006年的调查表明，186家美国生育诊所中，有58家允许父母以个人偏好选择性别。专家认为，如今这一现象只会比当初更普遍。
“婴儿将像消费品一样被订购和制造”
2009年，斯坦伯格告诉英国广播公司，“是时候拨开生殖迷雾了”。“父母们很快就能定制孩子的肤色、发色和瞳色等人体特征，而不仅仅局限于选择性别。”但他也承认，这一切需要非常缓慢、渐进地进行，“因为很多人害怕科学”。
在PGD技术的先驱马克·休斯看来，人们拒绝这一做法的初衷并非恐惧，而是基于道德。他认为斯坦伯格的整个想法都是荒谬的。“没有任何一家合法的实验室会做这件事。如果他们敢做，就将被整个行业抵制。”
他的说法得到了一定的支持，冰岛著名的基因解码公司deCode首席执行官卡利·蒂芬森对美国《华尔街日报》坦言：“我强烈反对把这些技术应用于制造孩子。”梵蒂冈教廷甚至致电生育研究机构，敦促那里的工作人员三思而后行。
尽管反对声浪不断，仍有研究机构冒险展开定制婴儿业务——2013年9月24日，个人基因组技术公司23andMe公司获得一项极具争议的专利，该专利描述了一种“基于遗传计算”的“精子捐献者选择术”。
23andMe将成为首家对准父母或潜在的精子/卵子捐献者进行DNA测序的公司，并为准父母和捐献者计算、配对出最可能拥有各种性状的孩子。
公司宣称，通过对一个人的DNA进行测序，它可以告诉你大约60个“有趣的性状”，其中许多是某种物理特性或天赋特征，例如“孩子不太可能患上大肠癌”、“拥有一双绿眼睛”、“绝对能成为短跑运动员”或者“预期寿命最长”、“健保花销最少”等。
不过，所有这些选择都由概率决定——在多数情况下，23andMe公司的技术不能保证一个孩子100%拥有（或没有）某些性状。
尽管该公司的“定制婴儿”业务还只是一些初步研究，仍有些人无法抗拒去使用它们。毕竟，它能给予夫妇比性别多得多的选择。正如文章开头提到的《千钧一发》中那位医生所言，父母不会拒绝给予自己孩子“最好的开始”。
“PGD技术的发展，给父母和生育专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从基因层面控制后代的能力。PGD的未来与克隆和基因工程绑在一起，它们正共同奔向一个新时代的优生学——它与纳粹的优生学不同，而是以市场为基础，完全个人化。据此，越来越多的婴儿将像消费品一样被订购和制造。”白宫科学和技术政策办公室科学法庭助理庭长塔尼亚·西蒙切利在2003年写道。
“未来，这类需求将越来越大。”斯坦伯格预言，“人们的选择也会越来越自由，你将看到几乎所有胚胎都通过PGD产生。”
但人们禁不住担心这样的未来：一个人的毅力、适应性和自我提高机制，在基因和天赋带来的必然成功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科学美国人》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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