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弱点之见所想见

    我们一厢情愿地认为金融危机已成为过去时。2007年至2008年，世界银行体系濒临崩溃边缘，那简直是百年一遇的剧变。如今，人们很自然会想象着我们已经回归某种程度的常态。灾难得以控制，还有些经济复苏的信号。我们是已经抵达了灿阳普照的安稳之地呢，还是在愚弄自己？历史告诉我们，如此规模的剧变，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是不是我们也知道危机仍未结束，只是选择忽略这个事实？

    美国前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关于“知道自己不知道”和“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表述已经成为日常用语。我们要担心的不是我们知道我们不知道的情况，那些我们没有意识到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才会真正制造麻烦。但拉姆斯菲尔德没有提到的，或者还有一种情况，即对一些事情我们主观选择不去知道。

    回顾当时的情形，拉姆斯菲尔德这种表述或许是为一年之后入侵伊拉克做铺垫。开战的主要由头是萨达姆拥有所谓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有一点历史知识的人都能理解，萨达姆是不可能与基地组织联手的。但对于发动战争的人来说，他们计划要入侵的这个国家的历史不是他们要关心的。他们相信只要萨达姆的武装被打败，伊拉克就会团结一心欢迎占领者，并组建成一个美国式的民主国家。

    为入侵造势时散布的很多情报都很可疑。如果一些战争发起者扭曲了事实的话，他们也在自我欺骗。与流行观点相悖的是，拉姆斯菲尔德和他的追随者并非对开战后的情况毫无预判。如果他们直面随后会出现的混乱和冲突，或许就不会发动战争了。于是，他们选择了继续忽略现实，而非直面它们。对拉姆斯菲尔德和其他具有相同思维的人来说，入侵的风险并非“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它们属于人类的另一种无知：对于不知道自己知道的情况，他们认为不值一虑。

    这种态度并未走远。如今英国及其他与金融危机后遗症有瓜葛的国家，都流行拒绝面对现实的做法。银行家和政客们看起来像是真的相信，一种新型的资本主义制度已经发明出来，繁荣与萧条的轮回再也不会上演。他们坚信，在可预见的未来，繁荣会持续。

    同样，任何对历史有一丁点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过去人们就多次这么信心笃定，但事实总是证明他们是错的。

    接近零的利率让储蓄几乎成为不可能，相伴而生的则是股市和房价的泡沫。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不可持续。再触发一轮波动也不是什么难事，比如欧洲经济形势的不断恶化，或者中国经济增速出人意料地急剧放缓。但这种预期让人害怕，所以我们决定不去想它。

    敏感又脆弱的经济体系仅是我们都心知肚明却又决定不去考虑的众多事实之一。一些人认为拒不面对现实的态度源自制度本身——这是现行经济和政治秩序可以继续下去的唯一途径。逃避使人不安的现实，是根深蒂固的人性。

    我们一边生活在“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众多情况包围之中，一边又生活在“不知道自己知道”的基础之上。那些难以对付的现实，我们选择了遗忘。我们最好能直面这些棘手的现实，更明智地克服困难。人类是坚定又有韧性的物种，拥有无限的创造力和适应能力，但持续地对现实的考虑似乎不在我们的能力范畴之内。这恐怕是最大的“不知道自己知道”的情况——在这个骄人的时代，我们拥有先进的知识和出众的理解力，却因过度忧虑而不敢直面我们的真实境况。

    □英国广播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