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契：像俄罗斯人那样滑雪

    飞速完善的基础设施与2014年冬奥会的举办，让索契成为冰雪世界里的新去处。对普通人而言，在这里滑雪更少受拘束，多了几分惊险。

    去往2014年冬奥会的滑雪赛场真不容易。踏上开往“玫瑰庄园”滑雪中心的缆车前，荷枪实弹的俄罗斯士兵会拿金属探测器把你查个彻底，跟我在美国西部的体验完全不同。

    与全副武装，头戴皮帽的大兵形成对比，带路的当地导游萨沙·克拉斯诺夫头发蓬乱，戴着脏兮兮的越野车头盔。今年27岁的他宣称，自己只去不花钱的地方滑雪。

    缆车启动了，一座意大利风格的钟楼从脚下滑过，楼顶已被积雪染白。厚厚的云雾很快遮住了视线，我只得打开一张布满斯拉夫文字的地图研究起来。“玫瑰庄园”看起来跟那些欧洲的度假胜地差不多，通过悬空的椅子把旅客运往雪道。周边的最高峰有7612英尺，寸草不生、崎岖不平，认路显然会成为大问题。我想知道，这里是否和阿尔卑斯山一样，用绳子或标志圈出旅游区的边界。“怎么会有绳子？”萨沙笑着说，“别忘了，这儿是俄罗斯！”

    一座冬春交融的城市

    弗拉基米尔·普京将滑雪形容为“需要技巧、充满活力的运动，对于营造一个动感假日来说是好选择，可以强身健体、提升活力。”每当莫斯科的大教堂披上白衣，这位总统就会来到索契。约十年前，俄罗斯政府觉得，节假日期间，不应该任由公众把卢布都送到瑞士、法国和意大利去，于是邀请外国开发商来到高加索地区，研究这里是否值得投资。

    2002年，俄罗斯国际控股公司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开始将索契打造为滑雪胜地。此后不久，这座城市便赢得了冬奥会主办权。普京是这样说服国际奥委会的：“索契是个独特的地方。在海边，你可以感受春和日暖，而在山顶上，却是一派北国风光。”     

    尽管如此，大概因为时令不对，我在自己的行程中找不到春天的踪影。下飞机后，我乘坐出租车前往卡拉斯拉雅波利亚纳。这真是场漫长的旅行，我们的车伴着风雪行驶在两车道公路上，途中跨越了姆济姆塔河。好消息是，一条新的高速公路和一条高速铁路很快就会完工，一旦建成可将旅途所用时间缩短一半。  

    卡拉斯拉雅波利亚纳不像阿尔卑斯山深处的桃花源，更像世界最大的高山建筑工地。自卸卡车咆哮着从主路上开过，留下扬尘和混乱的交通。从出租车里望出去，成群的外籍劳工拎着塑料袋走出便利店，消失在挂着绘有阳光下度假村广告的铁丝网背后。        

    好在“玫瑰庄园”滑雪中心已然完工，很适合渴望冬季出游的人下榻。姆济姆塔河畔可见两排刷着柔和颜色的酒店，加上几家厨艺不错的餐馆和一个钟楼广场，街灯照射着人行天桥，还有个室内溜冰场。穿城而过，总能见到几户人家在河边的空地上掷雪球。

    而在酒店大堂，俄罗斯滑雪队的几个队员正围坐一团，畅饮啤酒。“玫瑰庄园”将举行冬奥会的高山滑雪项目，此前特意进行了测试赛，发现如果雪下得太少，很多项目将被迫取消。为了不让老天爷干扰比赛，这里已配备了世界上功率最大的人工造雪机。  

    俄式滑雪偏爱冒险

    次日开拔前，萨沙塞给我一个无线电收发器，郑重其事地说明，此乃万一遭遇雪崩时的救命法宝。我们搭乘的缆车顶部装有电子显示屏，上面实时更新“滑雪适宜指数”。雪崩危险等级共5级，当天的显示为4级。萨沙强调，这意味着在高海拔地区行动相当危险。  

    和我们一样，几个当地人也身披全副行头，准备前往雪场。其中有个叫英娜·迪丹克的金发女孩，她跟萨沙一样，喜欢在非正规地段滑雪。跟着这群人走进树林，水晶般剔透的积雪早已没过大腿，似乎完整地保持着落地瞬间的形态。有个小伙子摆弄着滑雪板，侃侃而谈：“在俄罗斯，对于爱滑雪的人来说，每逢雪天，他们甚至会忘记朋友的存在。”话音未落，就见他顺着倾斜的山坡，如离弦之箭般“飞”了下去，很快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黑点。

    每人都选定了自己的路线。先是萨沙，他的身体摇摆三下，迅捷地消失在桦树林中。我的路线位于他右侧，一路上有不少斜坡，我能听到同伴们在躲避障碍时大呼小叫。  

    当天晚间，在住地附近的酒吧，我遇见了让·路易·蒂阿永，“玫瑰庄园”的管理人员。“你在俄罗斯的路上走过吗？有没有看到人们都是怎么开车的？”他问我，这让我想起了出租车司机顶风而行，一路上如何绕开雪障，始终紧贴前车的经历。还没回答，对方又抢过话头：“他们滑雪跟开车的方式是一样的。典型的俄式滑雪就是在野外冒险。”    

    蒂阿永不是本地人。我一打听才知道，他受雇于法国阿尔卑斯公司，后者在阿尔卑斯山的法国小镇夏蒙尼和瓦勒迪泽尔都有旅游设施。此番被派驻索契，他打算按公司要求，把“玫瑰庄园”打造成世界级的滑雪胜地。这样的投资方背景显然让当地的俄罗斯味道少了些。 

    让·马克·里尼是滑雪场的总经理。他表示：“我们的目标就是在任何时间给任何客人营造出友好氛围。俄罗斯人以前并不讲究这个，还是沿袭苏联那时候的作风。”  

    我跟他们提起先前租用滑雪板的经历——我租的是最新型的法国“金鸡”滑雪板，上面贴着很炫目的贴画，俄文的意思好像是“独裁者”；另外，俄罗斯人的官僚主义确实厉害，要知道，为了租用这个，我必须把护照交给出纳窗口，才换回了一张印着官方印戳的凭据。  

    “魔法之森”里挑战自我

    时间来到第三天，大雪封山的状态依然没有明显改观。“玫瑰庄园”山顶一半的滑雪场地都关闭了，雪崩等级还是“非常危险”。于是，大伙儿索性搭上免费的乡村巴士，花10分钟来到了卡拉斯拉雅波利亚纳的新热点——戈尔纳亚卡卢斯滑雪场。  

    缆车入口就在主路边。作为索契冬奥会的辅助设施，这一带兴建了大量隧道、公路、滑雪缆车、体育场馆和运动员公寓，耗资据说达到51亿美元，为冬奥会历史上少有，而且还不算给生态环境带来的负面影响。曾有环保组织批评说，索契国家公园的面积因此缩小，森林被砍伐，污染物被随意倾倒在滨海湿地上，搞得姆济姆塔河几乎无法游泳了。

    顺便说一句，尽管俄罗斯打算全面禁止同性恋行为，在索契冬奥会期间，该国的官方说法是“对来宾的性取向无所谓”。上个月17日，奥巴马公布美国出席2014年索契冬奥会的代表团阵容，两名公开同性恋身份的运动员榜上有名，一时间引来八卦连篇。   

    大概中午时分，大家终于盼来了短暂的云开雾散。我头一次看清了锯齿状的山脊轮廓。比起“玫瑰庄园”，戈尔纳亚卡卢斯滑雪场的格局稍微小了些。但在萨沙眼中，这里地形多变，树木也较多，相信自己技术的人可以充分挑战自我，对于喜欢越野雪道的人来同样是更佳选择。工程全部竣工后，索契的四个滑雪场将被缆车连成一线。  

    午饭时，我和伙伴们聊起了在美国科罗拉多州教人滑雪的经历。萨沙听了几分钟，突然道：“如果一个水平不佳的滑雪者掉队了，你们那里没有人会袖手旁观，全都去帮忙！然而，要是我摔倒了，就必须自己站起来，因为这是我的经验。反正，在这儿必须这么做。”  

    我有点尴尬，转头朝窗外望去，发现雨夹雪重新占据了视野。众人决定再滑最后一圈。萨沙迫不及待地将我们带往一片茂密的树林，他把那里称作“魔法之森”，说林子里随处可见“圣诞树”。途中，我们意外撞见了一块用俄文和英文书写的标识牌：“禁止越线行驶。”    

    萨沙再度露出狡黠的笑容：“就算你真违反了规定，也没有谁会来阻止的。” 

    □美国《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