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领导人接班：有军权才有政权

    在秉持“先军政治”的朝鲜，新上任的最高领导人必须全力争取军方支持，同时加强自身对军队的掌控。金正恩上台两年间的一系列举动，令这一规律得到验证。

    近段时间，朝鲜高层权力变动激起的波澜还未彻底平息，该国将再度进行核试验的传言又开始发酵。实际上，关于朝鲜的绝大部分新闻，无不带着“雾里看花”般的色彩，外界对该国局势的猜测和判断，很多时候是以朝鲜人民军的行动和表态为依据。众所周知，在奉行“先军政治”的朝鲜，军队可以说是国家政治生活中最重要的力量之一，那么，朝鲜最高领导人如何处理与军队的关系？朝鲜军队在国家最高权力交接过程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先军政治”的信条难撼

    拥有110万兵力的朝鲜人民军，目前已超过俄罗斯军队，成为世界第四大武装力量。过去60多年间，正是由于它的全力支持，“一脉相传”的朝鲜政权才得以维持至今。

    不过，强势的军队也是一柄双刃剑。据韩国《朝鲜日报》报道，朝鲜军队占有大量资源，而且对经济改革与半岛南北和解持消极态度——一旦实现真正的和平，朝鲜军方将丧失在“准战争状态”下的特权，甚至不得不裁减兵力。更重要的是，不少朝鲜将领兼任其他部门的重要职务，或明或暗地担任着向海外出口武器、金属和矿产的贸易公司负责人。可以说，在“先军政治”的旗帜下，他们不仅是朝鲜现行体制的守护者，也是这个体制下的得益者。

    所谓“先军政治”，简单来说就是一切以军事工作为先，一切以军事工作为重。“没有糖果可以活下去，没有子弹就不能生存。”朝鲜官方的这句口号，生动概括了这一由金正日首倡的思想。“帝国主义的侵略本性绝对不会改变，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就不能保卫国家和民族的自主权、生存权和社会主义。”金正日生前多次在公开场合提到，“先军政治是万能宝剑”。

    在此精神指导下，朝鲜的一切国内事务均向军队看齐，财政支出也要保证军队优先。据西方情报机构估算，受内外因共同作用，朝鲜只能采取“建设与军事并举”的方针，每年的军费支出约占其GNP的15～25％左右，必然会影响国民经济发展。而且，为了防范美韩的军事入侵，朝鲜不得不将大量资源投入战备工作，从而在半岛制造了不少热点事件。

    韩国《东亚日报》称，金正日生前有句口头禅：“一定要打开‘强盛大国’之门，彰显‘先军政治’的尊严和威力。”金正恩就任后，延续了其父提出的方针。综合朝鲜官方的公开报道，金正恩在过去两年间不断下基层视察，从边防海岛到高山哨所，从军队食堂到演训现场，都留下了足迹。同时，他也在讲话中不断宣示对朝鲜军方的信任和期望。

    继续坚持“先军政治”路线，有助于金正恩快速赢得军方支持。表明双方目前关系融洽的一大信号是：整肃“张成泽势力”后，朝鲜《劳动新闻》在去年12月24日刊登的社论中提到，前朝鲜国防委员长金正日生平最大的功绩，就是把领袖地位传承给了现任国防委员长金正恩。同时，朝鲜军方还将金正恩称赞为“拥有着天才般的军事智慧和能够百战百胜的军事谋略、无人能敌的胆识和非凡的战斗指挥能力的军事英才，白手起家的庶出名将”。

    军方高层已实现“换血”

    朝鲜政权诞生之初就带有较突出的军事色彩。朝鲜劳动党是在二战后由4个主要派别联合组成，以金日成为首的游击队派（或称抗联派）虽然人数不多，但凭借“战功”占据了主导地位。可以说，作为开国领袖，金日成的军队背景，是他掌控军权的有效工具。

    相比之下，成长于和平年代的金正日，其接班之路更多地是人为铺陈的。从工厂领导到军官，从国内重要部门管理者到党的领导者，直到1974年，他才被正式宣布为金日成的继任者。被称为“亲爱领袖”的他于1991年成为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官，两年后又通过修宪当选为朝鲜国防委员会委员长。这样，在金日成病逝前，金正日已完全熟悉了军队的情况。3年“守孝”期满后，他继任劳动党总书记，平稳、顺利地完成了权力移交。

    基于自身的经验，金正日也为金正恩的接班进行了提前布局，只是时间相对紧迫很多。特别是金正日在2008年病倒后，据新加坡《联合早报》报道，他不得不迅速提拔妹妹金敬姬和妹夫张成泽等官员，希望这些老人能够帮助“青年大将”——金正恩站稳脚跟。而在军队方面，金正日从2009年开始安排70岁以上的元老陆续离职，让相对“年轻”的60岁左右的军方人士担任要职。金正恩在接受接班人教育的三年多里，就像其父亲经历过的那样，把相当多的时间用在了与军队和安全部门处好关系上。

    果不其然，2011年12月，金正恩在金正日逝世的消息发布前，首先向全军下达了“金正恩大将命令一号”，被解读为反映金正恩接掌人民军指挥权的标志。至于在追悼活动中“扶灵”的张成泽、李英浩等7名高级军政官员，则被外界认定为金正日为确保政权顺利过渡而精心选择的一批“顾命大臣”。

    然而，位高权重者同样容易成为矛头所向。韩国国家情报院院长南在俊表示，金正恩真正的左膀右臂，可能是国家安全保卫部部长金元弘和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崔龙海，金正恩通过他们加强对政府和军队的管控。同时，年轻气盛的领导人和居功自傲的老一辈，在朝鲜的最高权力交接过程中不断发生摩擦，这些斗争一方面说明金正恩的地位和权威仍然面临各方面挑战，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强烈渴望主导局势，很有自信和胆量。

    事实上，从2012年李英浩遭革职开始，朝鲜高层的人事变动一直没有停止。有评论称，金正日去世时的7位“扶灵大臣”，现在只剩下崔泰福、金己男两位，而其他5人，有的被肃清，有的被解职，有的不知去向，有的担任闲职。两年来，人民军总参谋长、人民武力部长等军队高级职位均已易人，党和政府部长级以上人物换了将近一半，很多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干部登上前台。至于张成泽，虽然身份特殊，但在实行“唯一领导体制”的朝鲜，任何人的权威也不可能超越最高领导人；因此，他在被捕并遭处决的过程中没有做出任何激烈抵抗。

    通过对军方高层的调整，金正恩稳步推进对朝鲜人民军的“换血”，提升对军队的影响力。整肃张成泽及其亲信后不久，朝鲜人民军即在平壤锦绣山太阳宫广场举行誓师大会，称决心誓死保卫金正恩。朝鲜中央通讯社报道称，除了金正恩夫妇，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崔龙海、总参谋长李永吉、人民武力部部长张正男、总参谋部作战局长边仁善、人民武力部第一副部长徐鸿赞、总政治局组织副局长金寿吉、总政治局宣传副局长廉哲成等悉数到场。

    另据朝中社消息，崔龙海在誓师大会上朗读誓词：“人民军将遵守金正日遗训，拥戴和誓死保卫作为团结和领导的唯一中心的金正恩。人民军永远是金日成、金正日和金正恩的军队，朝鲜的枪杆子是誓死保卫金正恩、只接受金正恩领导的枪杆子。”

    体制巩固后或将矛头对外

    由于“先军政治”占主导地位，再加上朝鲜的政权性质和周边环境，这个国家必须依靠军队并以发展军事优先，将国家资源向军队倾斜。反过来说，只要处理好与军方的关系，金正恩领导下的朝鲜就可以“固若金汤”，最大限度地抵消国内外威胁政权存续的力量。

    在外界看来，金正恩执政后做了两件最重要的事。《韩国日报》分析称，其一就是迅速坚决地清除反对派，其中包括“顾命大臣”李英浩等，宣示了“唯一领导体制”的正当性。

    其二则是继续推进金正日生前大力提倡的核武化政策，继续开展核试验，以实现对外形成有效威慑能力的目标。韩联社援引韩国国会情报委员会消息称，有迹象显示，朝鲜准备再次进行核试验，或发射新的远程火箭，将人们对张成泽事件的注意力转移到对外事务上来。

    考虑到朝鲜的核计划和太空计划均由军方主导，这表明金正恩治下的朝鲜人民军依然拥有极大的话语权。韩国《朝鲜日报》分析认为，就物质条件而言，朝鲜随时都有可能进行第四次核试验，但目前尚无迹象表明新一轮试验已进入准备阶段。

    与此同时，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一家智库根据新近的卫星图像，认为朝鲜正准备重启宁边核反应堆。韩国军情部门近段时间也推测称，朝鲜目前拥有可以制造6到10颗原子弹的钚。韩国国家情报院院长南在俊在国会对议员们发表演讲时特别提到，朝鲜有能力随时进行核爆试验，但迄今为止还没有马上会核爆的情报传出，“他们或许在等待时机”。不过，鉴于朝鲜半岛安全形势依然严峻，朝鲜方面可能会采取“不计后果的行动”。

    另外，2014年春天，预计美韩两国仍会在朝鲜半岛及周边地区举行军事演习，这反而有利于以金正恩为首的朝鲜党政高层凝聚士气，巩固政权，借机检验对朝鲜人民军的掌控能力。美国《华尔街日报》以讽刺的口吻写道，不管对朝鲜现政权多么厌烦，美国、日本、韩国都得继续和在国内地位越来越巩固的金正恩打交道，这是它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