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圭海滨嬉皮士之国

    乌拉圭海滨是嬉皮士的“国中之国”。这里的人们厌恶权威、热爱自由而又淡泊名利、自我克制，因此，虽然大麻新近在该国获得合法地位，却没有泛滥成灾之忧。

    圣诞节意味着旅游旺季的到来。不过，我今年的度假目的地乌拉圭出现了一点小插曲：吸食大麻在当地被合法化了。该国参议院几乎不假思索地通过了相关法律。更有意思的是，我下飞机不久便发现，外国游客为此兴奋不已，倒是乌拉圭人好心提醒他们保持冷静。

    其实，持有供自己使用的大麻在乌拉圭早就非刑事化了。南半球夏日的傍晚，当我在圣诞节彩灯照耀下漫步于首都蒙得维的亚街头，似乎能嗅到微风带来的特异气息，但绝少见到有人在大庭广众下吞云吐雾。在这个大都市，抽大麻不必偷偷摸摸，但从未成为普遍现象，大约是因为当地人心态成熟且自制力强吧。这种态度，颇有点像欧洲人看待酒精饮料。

    相比大麻，马黛茶（yerba mate）更配得上“无处不在”的名号。乌拉圭人以这种草本饮料的首创者自诩，整个国家的男女老少都对它上瘾。据说，这种常绿灌木的茎叶有着独特的魔力，能清醒头脑而不会干扰睡眠。不仅在小憩时，据我观察，好些骑着摩托的当地人也会喝这种茶——把盛着茶的暖瓶夹在胳膊下，配上长长的吸管，远看跟氧气罐差不多。

    市政厅外的广场上，一群电影学院的学生忙着拍短片，其中一位留大胡子的名唤爱德华多，一手举着杯马黛茶，另一只手夹着烟卷。他说话直率，谈到有关大麻的新法律时，称自己很高兴能在家里种6棵大麻了（从前，每家每户的种植上限为两棵）。当然，他也理解多数不吸大麻者的感受，毕竟，谁都不愿意公共场合被从国外来的瘾君子搞得乌烟瘴气。

    每天的夕阳都是新的

    到达埃斯特角（Punta del Este）后，我最终确信，大麻合法化并未令这个国家的旅游业受到惊扰。这里的海滩还是那么引人入胜，半岛一侧的海水汹涌澎湃，另一侧则温和平静，令人百看不厌。埃斯特角原本并不出名，直到1950年代，20世纪最伟大的流行歌手之一弗兰克·辛纳屈和他的朋友将这个小渔村标在了地图上，加上恰逢战后投资热骤然兴起，埃斯特角才一跃变成派对场所和豪华酒店的集结地，全世界最大牌的名流纷纷慕名而来。

    这几年，从圣诞节到复活节期间，酒店宾馆的价格会至少涨一倍，高端的公寓则被富有的巴西人和阿根廷人挤满。还有人煞有介事地对我透露，真正的大款们会到何塞·伊格纳西奥（Jose Ignacio）度假，那儿离埃斯特角北部不远，但更为低调奢华。

    但我更倾心于所谓“中间地带”，如拉帕洛马（La Paloma），一座蓝色和绿色交相辉映的海岬，其上林木繁茂，枝叶仿佛随时会触及浪涛。当地人以性格乐天著称，每到日落时分就会涌向海岬，对着夕阳由衷地拍手喝彩，仿佛每次都是头一回看到这种美景。

    除了效力于英国利物浦球足球队的路易斯·苏亚雷斯，演员兼音乐家荷西·德克勒也许是第二有名的乌拉圭人了。此君曾为博洛里欧角（Cabo Polonio）写了整整一个专辑的歌。博洛里欧角在30英里外的更远处，以一座孤零零的灯塔为标志，号称嬉皮士的乐园。

    “自由”被人们挂在嘴边

    在乌拉圭沿海，卡车而非巴士是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我刚爬下车厢，丹尼尔·马查多·莫利纳就凑上来嚷嚷：“我不是嬉皮士，除非你是指那些没有压力、不会老看表、不受科技困扰的人。”莫利纳是博洛里欧角屈指可数的原住民之一，生于斯，长于斯。他的祖上与另外几名渔民和海豹猎人一道，首次将这个地方画进地图，然后过起定居生活。

    最早时，人们以棚户为家，如今，村子的规模扩大不少，有了宾馆和可供出租的小木屋，但大部分住宿地依旧没有自来水，也无交流电可用。按照莫利纳的说法，迁居至此的许多人留着长发、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衫，他们青睐的就是这种半原始生活；太阳电池板、风车和几台柴油发电机提供的电力，主要供Wi-Fi设备使用。莫利纳告诉我：“不可否认，这里的生活方式正从田园风格向商业风格转变。不过，它还是同一个地方，有着不变的自然美。我想，人们应该试着去适应博洛里欧角，而不应该希望博洛里欧角来适应他们。”

    我自己租住的小屋里也只有蜡烛，但简陋的条件并不妨碍我和几位当地人结成好友。酒吧老板约瑟洛有一间远近闻名的小屋，白天也黑乎乎的，酷似洞穴，听说附近岩石上走失的企鹅经常会被吸引到这儿来。朋基曾是朋克摇滚乐歌手，如今在做杂工，他有一条叫“小男孩”的宠物狗，每当他演奏口琴，小狗就会随着节奏叫个不停。

    没错，流浪者、拓荒者，以及各种希望摆脱乏味都市生活的人，汇聚于博洛里欧角。他们最常挂在嘴边的词就是“自由”——整个乌拉圭就是一块自由之地，事实上，它也是拉美首个承认堕胎和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当被问到有关大麻的问题时，朋基坦言：“看看你周围吧，谁也不在乎政府是什么态度，至少在这儿，没有谁会告诉你用大麻是不合法的。”

    嬉皮士们对现任总统何塞·穆希卡普遍持尊敬之心，后者曾是左翼游击队员，后来变身为讲话富有诗意的政治家。不过，他们与政府的其余部分只有“对抗”——因为一半以上的建筑位于国有土地上，有关物权的斗争已持续了几十年。莫利纳家开的海鲜饭馆小而精致，趁着吃晚饭的工夫，我试探着问他，是否觉得博洛里欧角像是个独立的共和国？答曰：“你可说到点子上了，乌拉圭想要我们加入他们，但我们真的需要成为乌拉圭的一部分吗？

    盖一间木屋给自己养老

    类似的观点，我在临近的蓬塔德尔迪亚布罗（Punta del Diablo）海岸也有耳闻。这里的小渔村发展得很快，一些业主从低层住家那里得到不动产，然后转手出售。镇上每天都在修筑更多的乡村住房，另一方面又为富有的游客建造豪华别墅。其中一栋恰好遮住了内斯特·文特雷最喜欢的海景。每当旅游旺季来临，文特雷就向游客出租自建的木屋，补贴家用。我站在他家阳台上观景时，这位房东忍不住抱怨：“愚蠢的建筑（指别墅），但这里仍是人间天堂。”

    此言非虚。我面前的普拉亚格兰德（Playa Grande）海滩简直是地球上最美的海岸线。假如退休后移居乌拉圭，我也许真会盖一幢自己的房子，就像卡乔和他的邻居弗拉卡一样。

    弗拉卡的真名是弗南多·法尔康斯汀，祖上可以追溯到奥匈帝国。群星开始在天空中闪烁时，我们俩又把话题转移到了新通过的那项法律上。自打30岁种下第一棵大麻，弗拉卡在自己的花园里耕耘了29年，园子用栅栏围得严严实实，生怕海风吹着、浪花溅着。偶尔，他会把大麻叶当硬通货，去集市上以物易物，前一个早晨，他就换回了一堆新鲜的柠檬。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把大麻白送给别人，按他的话说就是“为了爱心而不是钱”。

    弗拉卡对我说，这种非商业模式确保他不受法律管辖。他从不讳言自产大麻，另一方面又对国家权威不屑一顾。烟斗和威士忌在手，这位老伙计声音洪亮地大笑：“我就是国家！”

    英国《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