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等不来一套新房

    25年前，地处中亚的亚美尼亚发生里氏6.9级地震，导致2.5万人丧生，50万人无家可归。地震发生后不久，苏东剧变，政府向灾民承诺的“两年内搬进永久性新居”兑现无期。

    如今，在受地震影响严重的亚美尼亚第二大城市久姆里，仍有数千人住在由集装箱改造而成的临时住房里，他们的人生与住所一起被地震改变。

    “地震毁了家园，也毁了我们的生活”

    在亚美尼亚第二大城市久姆里一栋由集装箱改造而成的临时住房里，安娜海特·萨赫拉黛安回忆起发生在1988年12月7日的那场里氏6.9级的地震。

    “楼房如同沙堡，在我眼前接连倒塌。”萨赫拉黛安对巴基斯坦《商业记录报》说。很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掩埋在瓦砾中。萨赫拉黛安和家人幸运地活了下来。

    地震过去25年了，萨赫拉黛安变成了58岁的老妇，她和家人仍然住在这栋集装箱房屋里。

    地震发生时，久姆里还是苏联版图上的“列宁纳坎”。如今，在这座人口约12.15万的城市里，数千名曾经的地震灾民住在遍布市区的集装箱房屋里，搬家遥遥无期。

    “地震毁坏了我们的家园，也毁了我们的生活，”萨赫拉黛安说，“25年来，生活对我们来说一直很艰难。”

    震前，萨赫拉黛安和丈夫、儿子住在一栋有10多年房龄的楼房里，住房面积不到100平方米，但容纳三口之家绰绰有余。喜欢采集植物标本的丈夫可以把一个房间改造为收藏室，调皮的儿子也可以和她在家里捉迷藏。

    那场持续41秒的巨大震动，将这个温馨的家变为瓦砾。从此，一家人只能在集装箱房屋中栖身。这种房屋“冬凉夏暖”，潮湿，空气污浊，多数没有上下水管道。

    重建计划被一拖再拖

    发生在苏东剧变前夜的地震，震惊了亚美尼亚。在震中斯皮塔克镇，大半居民罹难。在距离震中48公里的久姆里市，近八成建筑物被摧毁。苏联《政府通报》当时公布的数据显示，地震共造成24972人死亡、1.9万人伤残，50万人无家可归。

    苏联媒体对“豆腐渣”建筑物在地震中造成的高死亡率以及建筑业的腐败，进行了猛烈抨击。有媒体把地震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事故联系起来，称这两起灾难中“都有腐败与官僚主义的影子”。

    震后第二天起，苏联各大报纸、电台、电视台都以最重要的位置报道地震；外交部几乎天天举行记者会，向外国记者介绍灾区情况；震后第四天起，外国记者可以自由进入灾区采访；苏联首次接受美国政府及私人的援助。

    救灾的同时，苏联政府向灾民保证，将在两年内重建灾区。

    3年后，苏联解体。独立后的亚美尼亚经济状况一路下滑，重建计划被一拖再拖。

    今天的久姆里市设有以当年提供援助的国家命名的区，比如“挪威区”、“奥地利区”等。当地官员称，大部分建筑计划已经完成，只有“很少一部分灾民没有搬到新房里去”。

    这“很少一部分灾民”便是仍住在集装箱房屋中的数千人。久姆里市的官员表示，这些灾民中的绝大多数不符合得到国家补偿的条件，因为当年被地震毁坏的房屋是他们自己的，非国家所有。

    “为了一套新公寓，我要等到死吗”

    2009年，亚美尼亚推出新的重建计划，打算为地震灾民建造2000套公寓，解决他们无家可归的难题。但这项计划进展缓慢，许多地震灾民对新居望眼欲穿。

    “‘解决’在哪里？”43岁的久姆里市市民丽塔·巴巴扬问。

    巴巴扬和3个孩子住在集装箱房屋中。她告诉法新社，在2013年年初的大选中，她曾就新居问题向竞选连任的萨尔基相总统发问，对方回答“只需多等一阵子”。

    “‘多等一阵子’是多久？为了一套新公寓，我要等到死吗？”巴巴扬不满地说。

    60岁的丽塔·格雷戈里安独自住在约10平方米的集装箱房间里。25年前，她以为自己在这种临时房屋里顶多住两年，因为有政府官员保证过，“两年后你们就会住上永久性的新房了”。

    在新房的“等待名单”上，格雷戈里安是N1112号。按照计划，她在2011年就应该分到新房。

    “我已经等了25年，还要继续等下去……我不抱什么希望了。”格雷戈里安沮丧地说。

    有政府官员将格雷戈里安的遭遇归因于“技术难题”。

    “在‘等待名单’上有433名已被证实为地震灾民的无家可归者。有3500多名灾民不在名单上，他们中的很多人错过了登记截止日期，还有一些人遗失了证明材料。他们的住房问题将在今后逐步得到解决。”久姆里市城市发展局局长艾尔伯特·玛戈林说。

    “失业和贫穷比地震更可怕”

    有些灾民既不住在集装箱房屋里，也没有住上新房。

    亚美尼亚研究机构“社会计量器中心”主任艾哈隆·艾迪贝基扬告诉亚美尼亚“ARKA新闻社”，亚美尼亚存在许多“非正常”建筑——“八八住宅楼”（在1988年地震中有损毁但未倒塌的楼房）。

    亚美尼亚国家地震防护中心北方分中心的谢尔日·纳扎雷蒂安表示，久姆里市的“八八住宅楼”对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构成了威胁，“亟待修缮与加固”。他还说，久姆里市有约7000人住在这种楼里，但2007年后，政府“再也没对这种楼房进行过加固处理”。

    22岁的艾达和5个孩子住在一栋“八八住宅楼”里，和另外15户人家做邻居。艾达说：“我们没地方可去，已经放弃了申请新公寓的想法。”她表示，附近一栋和她家情况相似的“八八住宅楼”已部分坍塌。

    “每天晚上上床后，我看着天花板，总担心地震在我和孩子睡熟时突然降临。”艾达说。

    “八八住宅楼”缺乏修缮，玛戈林认为，这是因为政府“缺乏资金”。

    地震发生以来，久姆里市的人口减少了近一半，很多人离开这座经济低迷的城市，去寻找更好的生活。统计显示，该市失业率长期居高不下。

    亚美尼亚位于地震活动频繁的高加索山区。苏联时期，城市的规划者对可能发生的地震估计不足，建筑物的抗震能力较差。如今，亚美尼亚规定，新建房屋必须能经受里氏9.0级地震。在欧洲专家的帮助下，亚美尼亚还在全境设立了130个地震监测站。

    “和1988年相比，现在的亚美尼亚在地震监测方面准备充分。”久姆里市地震监测中心主任谢尔盖·纳扎莱特扬说，“我们从上次地震中吸取的教训越多，对可能发生的地震准备得越充分。”

    香港“亚洲时报在线”网站称，每年的地震纪念日，久姆里市都会举行地震逃生演习，学校里也会讲授这类知识。过去两年间，当地的红十字会向6万名居民和久姆里市附近14个村的村民，传授了地震应急知识。

    但在集装箱住宅区，地震灾民对这些措施并无兴趣。

    “失业和贫穷比地震更可怕，”巴巴扬说，“地震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给我们个‘痛快’。可现在，我们只能慢慢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