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桑尼亚：“官僚作风无处不在”

    每天早上，牧师乌里奥都会骑着摩托车沿盘山公路向乞力马扎罗山顶驶去，暖风在身后拉扯着他的衣服下摆，这是东非干旱的平原上惟一一座火山。

    行到半山腰处，乌里奥熄了火，将摩托车停在水泥钢筋的教堂外。他脱掉外套和头盔，露出短发和白色的硬圆领。他说自己不介意从莫希赶过来的90分钟路程，甚至享受偶尔超车，只是不喜欢“岩石路面走到头”。

    第一次布道时，乌里奥告诉村民，通往教堂的道路必须铺好。“我们需要一条新的道路。”他说。“没错！”他们喊回来，但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还有人费心去教堂吗？”基马罗双臂上搭着夹克反问道，“你在家里就能得到服务。”星期天早上，村子里所有的收音机都在播放福音音乐。

    这位17岁的少年刚中学毕业，正在考虑自己的就业选择。他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邻居家也是。传统的技艺几乎没什么改变，香蕉要用木柄大砍刀摘下，杂粮要用杵和臼研磨，然后被酿成啤酒。山坡上的土壤是火山灰，农民买不起化肥，只好养牛和山羊来提供肥料。过去，他们在镂空的南瓜里将牛奶搅拌成黄油，如今换成了塑料桶，以前15英尺高的锥形小屋也难觅踪迹。

    基马罗与母亲住在木质棚屋里，蚊帐和衣服挂在天花板上，另一个房间里有壁炉和破锅，还拴着两只山羊。母亲是当地小学的厨师，已经离家一整天了，基马罗无聊地关上了收音机，开始倾听牛叫和鸟鸣的交响乐。

    第二天，铺有岩石路面的地方会有热闹的集市，基马罗决定去看看，又向在商店工作的朋友要了一块口香糖。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很快也得面临谋生的问题。他是家里的独子，父亲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木板临时搭起的市场很是热闹，全都是来自附近的农产品：胡萝卜、洋葱、西红柿、土豆、鳄梨、生姜和大蒜。前一天晚上，几个摊位着了火，摊主站在灰烬中指责迟到了一个小时的消防队。愤怒的人群打碎了消防车的窗户，试图逃离的消防队员仓促间撞毁了好几辆摩托车。

    “我们没从政府得到任何东西，”基马罗说，“我们的路也是一样。”男人摇摇晃晃的手推车里堆满了水果，女人将买好的东西顶在头上，因为沿公路行驶的小巴士来不了这里。

    基马罗列出了很多修路的理由。“路就是一切。”他的父亲就在等着去医院时去世，因为没有救护车到村子里。他停下来，闻闻路旁桉树的味道，这是他们仅有的药，而他担心年迈母亲的健康。

    退休教师威尔逊从1972年起就是村里的义务管理员，他呼吁村民的住宅与国家电网连接，但仍有人没灯可用。如果有人知道当地政府是如何工作的，那就是他了。

    乌里奥布道的同一周，威尔逊召开了号召铺平道路的会议，数百村民出席，每家至少来了一个人，有男有女。

    威尔逊请来了当地政府官员，村民点头哈腰地向尊贵的官员拍着马屁，每句话都带着冗长的前缀，表达感激之情。他们先表示尊重政府，然后要求政策做出一点改变。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还讨论了水管漏水的问题，但官员们的反应十分敷衍。威尔逊后来说这是因为村民没有纳税。村民回答道，“意思是官员们没有钱给我们修路？看看他们的昂贵汽车吧。”

    威尔逊联系了山脚下另一个村子的官员，对方同意帮忙说服更高级别的官员来看一看，因为每到下雨时，浑水总会从山上流到她们村。高官表达了口头的鼓励，但没有给一分钱。令人窒息的官僚作风无处不在，有村民建议示威抗议，但威尔逊说必须得守规矩。

    政府拒绝资助后，威尔逊走遍了村里的家家户户，征集到了13美元，没人拒绝他的请求。他还联系了离开村庄前往美国的子女，一个星期就攒够了1万美元。

    “我们不能等着政府，”他说，“我们自己动手吧。”

    英国《经济学人》杂志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