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双城记：一种气候，两种态度
编译 高珮莙
青年参考
（
2013年12月18日
17
版）
维罗妮卡·怀特和汤姆·汤普森站在各自城市的海岸线旁。他们注视着同一片海洋，却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东西。
面对海平面上升的预测，美国纽约和北卡罗来纳州新伯尔尼的态度截然不同。
飓风桑迪就像“9·11”，让纽约人警醒
纽约皇后区的清晨，大西洋上空的阳光照得海面闪闪发亮。水面的平静偶尔被温柔的波浪打碎，摇曳出一片波光粼粼。
54岁的维罗妮卡·怀特精心打扮，惬意地感受着脚下柔软的沙滩。晚上她要参加市长的晚宴，她知道到时会很忙，所以提前换好了衣服。
作为公园及娱乐部的专员，怀特的工作是在气候变化和海平面上升中保护这座城市。她和6000名员工负责纽约500座社区花园、2500处街道安全岛，还有标志性的纪念碑、自由女神像和中央公园。
要解释纽约人为什么对气候变化忧心忡忡，怀特现在驻足的洛克威海滩也许是最好的地方。
从海岸向大西洋望去，平静的蔚蓝色海面上，几只海鸥翩然划过，一派悠然。但转身回顾，这片满目疮痍的海滩已很难再被称为海滩。
2010年10月，飓风桑迪袭击了美国东海岸，洛克威海滩被风暴潮吞噬。残余的海滩在海滨公路数米之下，被沙袋重重包围，木板行人道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飞上了天。当一切结束时，碎片遍布整个社区。”怀特说。
被淹没的洛克威社区里到处散落着沙子，树木被连根拔起，电线杆摇摇晃晃，居民几乎精疲力尽。
“仅仅清理就花了几个月。”
怀特快步走上临时搭建的木质平台，低头看着沙滩上的工地。工人正在将木板敲进沙子里，为保护洛克威海滩免遭暴风雨袭击而建立屏障。接下来，美国陆军工兵部队将运来270万立方米的沙子，创造一片真正的海滩。
这就够了吗？
纽约市市长迈克尔·布隆伯格坚定地希望，将这座城市改造为全世界最环保的大都市。“桑迪让人们意识到，气候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怀特说，“就像‘9·11’让纽约人明白了反恐战争的代价。”
根据纽约气候学家的计算，这个城市的海平面可能在2050年上升超过0.75米，再过30年则升高1.5米。这些专家警告说，到本世纪末，纽约的平均气温可能达到如今北卡罗来纳州的水平。
怀特承认，风暴的出现不能直接归咎于气候变化，但她指着纽约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开发的模型告诉德国《明镜》周刊，到本世纪末，像桑迪这样的风暴每两年就可能发生一次。仅在纽约，这场灾难就造成44人死亡，无数建筑物和汽车被毁，损失达190亿美元。
随着海平面的上升，风暴潮的袭击范围将扩大，影响更多人的生活。如今，有40万纽约人生活在洪水肆虐的地区，到2050年，这个数字将翻倍。
“不应该把钱花在一些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上”
怀特相信“我们必须准备好应对灾难，包括风暴和洪水”，北卡罗来纳州新伯尔尼前城市规划师汤姆·汤普森的观点却恰恰相反。“所有这些对气候的恐慌总是让我惊异，但人们喜欢相信恐怖的故事。”他说。
桑迪在北卡罗来纳州也造成了损害。这个国家最受欢迎的旅游目的地之一外滩岛，与大陆的联系曾一度被切断。但居民们习惯了重建被摧毁的房屋，而不是把钱投在预防措施上。
许多新伯尔尼人拒绝相信有气候变化这回事。
沿着木板路，汤普森向新滨江公园和希尔顿酒店走去。那是他最骄傲的作品。这位69岁的城市规划师刚刚退休，如果不是满头白发，他看起来会年轻些。
“如果海平面上升1米，”汤普森站在码头上对《明镜》周刊说，“大多数市民将无法在这里居住。”
像纽约一样，1990年以来，新伯尔尼的海平面上升了约30厘米。像纽约一样，北卡罗来纳沿海资源委员会预计本世纪末气温将升高，海平面上升将超过1米。然而，对汤普森而言，这样的预测不亚于向他的遗产宣战。
这条新闻在报纸上出现后不久，汤普森就坐进妻子商店里的一间储藏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开始了自己的努力。
他打电话给称兄道弟的商会负责人，与城市开发人员和各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通话，向所有人讲述他的“恐怖故事”。
如果海平面上升1米，约5200平方公里的土地将处于危险中，高速公路将被淹没，企业将逃离，转移、疏散将花费数十亿美元——“北卡罗来纳州会成为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坟墓”。
今年4月，北卡罗来纳公共安全部发布报告称，海平面上升1米意味着惊人的经济损失，因为受灾地区充斥着住宅、办公楼和公共设施，价值约74亿美元。一切都必须重建。
“一些科学家声称会发生什么，”汤普森说，“但他们没有证据。我们不应该把钱花在一些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上。”
北卡罗来纳选择忽略科学家的警告。州议会通过法案，强制沿海资源委员会“封口”4年，并“规定”，在北卡罗来纳，海平面上升的速度不会比它在过去100年中更快。
在汤普森看来，有太多的数据和预测相互矛盾。
“如果我们在10年内发现海平面真的在以更快的速度上升，随时可以在更高的地方修建公路。”汤普森说，“为什么现在就要开始呢？”
“绿色市长”的“绿色遗产”能否延续
执政12年，迈克尔·布隆伯格即将完成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纽约市长任期。他总是非常认真地对待气候报告，纽约应对气候变化的成果是他的成就，也是他的“遗产”。
40岁的副市长卡斯韦尔·霍洛韦坐在曼哈顿下城华丽的市政厅里，穿着蓝色衬衫，系着橙色领带，头发剃得很整洁，体格健壮。他不遗余力地向《明镜》周刊称赞布隆伯格的“开拓精神”。
“纽约做什么，全世界都在关注。”霍洛韦说，纽约有能力刺激全球变化，因为它是“世界之都”。
这位副市长把禁烟令当成证据。“加利福尼亚州在上世纪90年代推出了禁烟令，后来它成了陌生之地，没有人想去那里。”他说，“随后纽约禁止在酒吧和餐厅吸烟，现在法国巴黎和德国汉堡都在这么做！”
布隆伯格和他的盟友试图让市民更健康，鼓励他们戒烟、锻炼身体、停止摄入不健康的食物。在民意调查中，四分之三的受访者表示支持纽约的气候政策。
在霍洛韦看来，纽约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在于，早在2007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时，气候变化还是个深奥的话题，但布隆伯格决定将纽约打造成绿色环保城市。“我们的目标是，在2005年和2030年之间，减少30%的二氧化碳排放，目前已减少了16%。”
如今，纽约的摩天大楼正在被翻修，以减少能耗。76%的纽约人从居住地出发，步行10分钟，就可以到达城市公园。这座城市新增了80万棵树，约1000公里的自行车道也已建成。
如果这个国家有整体的气候政策，目标实现起来会更容易。霍洛韦坐在椅子上向前倾，身体变得紧张。“华盛顿知道所有这些信息，却仍然什么也不做，这是不负责任的。”说完，他放松地靠着椅背。
怀特不知道，新市长上台后她还能不能干下去，是否需要找一份新工作。更多的纽约人在猜测，“绿色市长”的“绿色遗产”能否延续。
“我们尝试将气候保护刻进城市的DNA，让它成为永久的存在。”霍洛韦说。他停了一下，继续说，“希望我们能成功。”
维罗妮卡·怀特和汤姆·汤普森站在各自城市的海岸线旁。他们注视着同一片海洋，却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东西。
面对海平面上升的预测，美国纽约和北卡罗来纳州新伯尔尼的态度截然不同。
飓风桑迪就像“9·11”，让纽约人警醒
纽约皇后区的清晨，大西洋上空的阳光照得海面闪闪发亮。水面的平静偶尔被温柔的波浪打碎，摇曳出一片波光粼粼。
54岁的维罗妮卡·怀特精心打扮，惬意地感受着脚下柔软的沙滩。晚上她要参加市长的晚宴，她知道到时会很忙，所以提前换好了衣服。
作为公园及娱乐部的专员，怀特的工作是在气候变化和海平面上升中保护这座城市。她和6000名员工负责纽约500座社区花园、2500处街道安全岛，还有标志性的纪念碑、自由女神像和中央公园。
要解释纽约人为什么对气候变化忧心忡忡，怀特现在驻足的洛克威海滩也许是最好的地方。
从海岸向大西洋望去，平静的蔚蓝色海面上，几只海鸥翩然划过，一派悠然。但转身回顾，这片满目疮痍的海滩已很难再被称为海滩。
2010年10月，飓风桑迪袭击了美国东海岸，洛克威海滩被风暴潮吞噬。残余的海滩在海滨公路数米之下，被沙袋重重包围，木板行人道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飞上了天。当一切结束时，碎片遍布整个社区。”怀特说。
被淹没的洛克威社区里到处散落着沙子，树木被连根拔起，电线杆摇摇晃晃，居民几乎精疲力尽。
“仅仅清理就花了几个月。”
怀特快步走上临时搭建的木质平台，低头看着沙滩上的工地。工人正在将木板敲进沙子里，为保护洛克威海滩免遭暴风雨袭击而建立屏障。接下来，美国陆军工兵部队将运来270万立方米的沙子，创造一片真正的海滩。
这就够了吗？
纽约市市长迈克尔·布隆伯格坚定地希望，将这座城市改造为全世界最环保的大都市。“桑迪让人们意识到，气候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怀特说，“就像‘9·11’让纽约人明白了反恐战争的代价。”
根据纽约气候学家的计算，这个城市的海平面可能在2050年上升超过0.75米，再过30年则升高1.5米。这些专家警告说，到本世纪末，纽约的平均气温可能达到如今北卡罗来纳州的水平。
怀特承认，风暴的出现不能直接归咎于气候变化，但她指着纽约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开发的模型告诉德国《明镜》周刊，到本世纪末，像桑迪这样的风暴每两年就可能发生一次。仅在纽约，这场灾难就造成44人死亡，无数建筑物和汽车被毁，损失达190亿美元。
随着海平面的上升，风暴潮的袭击范围将扩大，影响更多人的生活。如今，有40万纽约人生活在洪水肆虐的地区，到2050年，这个数字将翻倍。
“不应该把钱花在一些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上”
怀特相信“我们必须准备好应对灾难，包括风暴和洪水”，北卡罗来纳州新伯尔尼前城市规划师汤姆·汤普森的观点却恰恰相反。“所有这些对气候的恐慌总是让我惊异，但人们喜欢相信恐怖的故事。”他说。
桑迪在北卡罗来纳州也造成了损害。这个国家最受欢迎的旅游目的地之一外滩岛，与大陆的联系曾一度被切断。但居民们习惯了重建被摧毁的房屋，而不是把钱投在预防措施上。
许多新伯尔尼人拒绝相信有气候变化这回事。
沿着木板路，汤普森向新滨江公园和希尔顿酒店走去。那是他最骄傲的作品。这位69岁的城市规划师刚刚退休，如果不是满头白发，他看起来会年轻些。
“如果海平面上升1米，”汤普森站在码头上对《明镜》周刊说，“大多数市民将无法在这里居住。”
像纽约一样，1990年以来，新伯尔尼的海平面上升了约30厘米。像纽约一样，北卡罗来纳沿海资源委员会预计本世纪末气温将升高，海平面上升将超过1米。然而，对汤普森而言，这样的预测不亚于向他的遗产宣战。
这条新闻在报纸上出现后不久，汤普森就坐进妻子商店里的一间储藏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开始了自己的努力。
他打电话给称兄道弟的商会负责人，与城市开发人员和各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通话，向所有人讲述他的“恐怖故事”。
如果海平面上升1米，约5200平方公里的土地将处于危险中，高速公路将被淹没，企业将逃离，转移、疏散将花费数十亿美元——“北卡罗来纳州会成为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坟墓”。
今年4月，北卡罗来纳公共安全部发布报告称，海平面上升1米意味着惊人的经济损失，因为受灾地区充斥着住宅、办公楼和公共设施，价值约74亿美元。一切都必须重建。
“一些科学家声称会发生什么，”汤普森说，“但他们没有证据。我们不应该把钱花在一些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上。”
北卡罗来纳选择忽略科学家的警告。州议会通过法案，强制沿海资源委员会“封口”4年，并“规定”，在北卡罗来纳，海平面上升的速度不会比它在过去100年中更快。
在汤普森看来，有太多的数据和预测相互矛盾。
“如果我们在10年内发现海平面真的在以更快的速度上升，随时可以在更高的地方修建公路。”汤普森说，“为什么现在就要开始呢？”
“绿色市长”的“绿色遗产”能否延续
执政12年，迈克尔·布隆伯格即将完成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纽约市长任期。他总是非常认真地对待气候报告，纽约应对气候变化的成果是他的成就，也是他的“遗产”。
40岁的副市长卡斯韦尔·霍洛韦坐在曼哈顿下城华丽的市政厅里，穿着蓝色衬衫，系着橙色领带，头发剃得很整洁，体格健壮。他不遗余力地向《明镜》周刊称赞布隆伯格的“开拓精神”。
“纽约做什么，全世界都在关注。”霍洛韦说，纽约有能力刺激全球变化，因为它是“世界之都”。
这位副市长把禁烟令当成证据。“加利福尼亚州在上世纪90年代推出了禁烟令，后来它成了陌生之地，没有人想去那里。”他说，“随后纽约禁止在酒吧和餐厅吸烟，现在法国巴黎和德国汉堡都在这么做！”
布隆伯格和他的盟友试图让市民更健康，鼓励他们戒烟、锻炼身体、停止摄入不健康的食物。在民意调查中，四分之三的受访者表示支持纽约的气候政策。
在霍洛韦看来，纽约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在于，早在2007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时，气候变化还是个深奥的话题，但布隆伯格决定将纽约打造成绿色环保城市。“我们的目标是，在2005年和2030年之间，减少30%的二氧化碳排放，目前已减少了16%。”
如今，纽约的摩天大楼正在被翻修，以减少能耗。76%的纽约人从居住地出发，步行10分钟，就可以到达城市公园。这座城市新增了80万棵树，约1000公里的自行车道也已建成。
如果这个国家有整体的气候政策，目标实现起来会更容易。霍洛韦坐在椅子上向前倾，身体变得紧张。“华盛顿知道所有这些信息，却仍然什么也不做，这是不负责任的。”说完，他放松地靠着椅背。
怀特不知道，新市长上台后她还能不能干下去，是否需要找一份新工作。更多的纽约人在猜测，“绿色市长”的“绿色遗产”能否延续。
“我们尝试将气候保护刻进城市的DNA，让它成为永久的存在。”霍洛韦说。他停了一下，继续说，“希望我们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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