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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04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一辆车,一条公路,一本日记

循着艾森豪威尔的足迹横穿美国

作者 [美] 西蒙·温彻斯特 编译 森堡 《 青年参考 》( 2013年12月04日   42 版)

    艾森豪威尔所在的远征队时常遭遇翻车意外

    “流船石”是公路沿线的地标之一.

    公路两旁时常可见标注至东西海岸距离的标志

    近百年前,一次横穿美国的探险,坚定了艾森豪威尔打造全国公路网的决心。今天,带着他的日记行驶在30号公路上,仿佛依然能够望见开拓者们艰难跋涉的身影。

    这个夏天,我最具野心的计划是驱车3000英里,沿一条绝少被提及的路线横穿美国,追溯近代史上最大基建工程鲜为人知的起源。此行还有一个相对私密的打算:拜访艾奥瓦州小镇丹尼森(Denison),那里是我少年时代最迷恋的女性的出生地。将丹尼森放入行程表纯粹是兴之所至:一个世纪前,德怀特·艾森豪威尔首次经过此地,有感于路途艰险,他才会在日后全力推动美国州际高速公路(全称为艾森豪威尔全国州际及国防公路系统)的兴建。

    一个世纪前的远征

    1919年一战刚结束,有些神经过敏的美国将军就开始对日本日益膨胀的野心感到焦虑。他们担心,如果日军战舰炮轰加利福尼亚沿海怎么办?将美军士兵从东部送到西部需要多久?用公路能快速运达吗?为测试这一理念,那年夏天,美国陆军受命组建了一支由坦克、装甲车、卡车、吉普车、战地医院、兵员运输车、摩托车组成的长达三英里的车队,在白宫南草坪集结。年轻的上校艾森豪威尔受命随行并加以记录。军号悠悠,军旗飘扬,阅兵式后,车队浩浩荡荡地启程,目的地是旧金山的林肯公园。

    此后的58个日夜充满了已知和未知的艰险。彼时,在美国中西部,许多地方根本没路——坦克陷进沙地,桥梁倒塌,装甲车滑入深沟,暴风雪将他们困在科罗拉多,暴雨又让他们在宾夕法尼亚举步维艰……途中事故不断,不时有人受伤,好几回差点爆发兵变。他们终于蹒跚着到达旧金山时,负责接待的当地官员还以为这支队伍跑丢了——足足在路上走了快两个月,平均移动速度是每小时6英里。这就意味着,若日本人来袭,东海岸的援兵或许还在亚利桑那与新墨西哥艰难爬行,从其他方向派来的成建制武装力量就更慢了。

    艾森豪威尔是个细心人,他精心书写的日记中记录了每天的事故清单,以及那些让人后怕不已的见闻。字里行间的意义很明确:美利坚合众国如此之大,它有如此强力的商业与工业引擎,其运输系统却和巴尔干半岛、非洲内陆、中亚草原无甚区别。艾森豪威尔由此暗下决心;只要我权力够大,一定会建造与这个国家的规模相匹配的高水平公路系统。

    94年后的今天,我买了本艾森豪威尔的日记,带上一堆地图、一个帐篷、一只睡袋以及够用几周的钱,开着我的“路虎”SUV从华盛顿向西,沿士兵们90多年前走过的路线行进。我渴望拜访他们经历的山川河流,惟一的不同是,我想快点登临旧金山之巅。

    翻阅地图,一条名为30号公路的小道——算不上州际高速公路,只是一条双车道快速通道,又名“林肯公路”——与我的大部分行程重合。不可否认,如今在这条路上行进,与前总统当年带队穿越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柏油路在阿巴拉契亚山脉间蜿蜒起伏,随后融入俄亥俄农业区,谷仓,成群的牛羊,时而可见乡村商店和教堂。加油时,油泵边往往站着位老人,谈论天气与收成。路边特别空旷,只有“汉堡王”门店与美孚石油的广告偶尔闪过。

    山间湖畔随心露营

    掐指算来,我每天的行程平均在200英里左右——当年的远征队要是能在相同时间内行进60英里,绝对算得上交好运了。诚然,我的座驾——“路虎”发现4的性能要比士兵们的道奇卡车好太多,何况,他们到达艾奥瓦州再往前,便常常要和老天爷斗个没完没了。

    当年,士兵们每日伴着军用帆布入眠。而我,多数时候都选择于国家公园内的露营地过夜——通常在河岸边的弯道上或视野极好的断崖上,朴素而安静。某个晚上,我来到麦金托什(McIntosh)国家公园的湖畔,沐浴着充满诗意的夕阳啜饮美酒,然后就近吃点便饭,那儿离巴迪·霍利(美国传奇摇滚歌星,摇滚音乐先驱)1959年2月3日坠机殉难的地点约一英里。唐·麦克林在1971年的名曲《美国派》(American Pie)中高歌“音乐死去的那天”,为的就是纪念那场悲剧。我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帐篷,凝视着月光映照的水面,忽听得另一间帐篷中飘出霍利遗作《Peggy Sue》的旋律,看来,感情丰富的旅者不止我一个。

    还有好多地方颇具自然之趣。一个繁星点点的夜里,我就睡在一块高达250米的橙色砂岩“流船石”(Steamboat Rock)下,脚边是奔流不息的格林河(Green River,从美国怀俄明州西部往南流入犹他州),河水自此继续向科罗拉多汇聚,最终涌向大峡谷。  

    旅程中可以欣赏到成片的山艾树,伴之而来的还有持续增加的不安和完完全全的孤独感。路上起先一个人都没有,直到后来才冒出一位骑摩托车的瑞典人,他也喜欢西部的荒凉。在这种地方,你碰不碰得到当地人全靠运气:如果碰不到,剩下的事情就得靠信任——往一只带锁的箱子里放5美元,拿一堆干柴生火,在火光的映照下扎营,等着汤热起来。

    不知怎地,我在这趟行程中绝少碰到同路人,仅有的几次,大家聚拢在一起东拉西扯,狂饮啤酒,分享旅途见闻。要知道,艾森豪威尔那时候,陪伴他的可有300名士兵。晚上,他们修车、焊接钢材、清理汽化器、过滤第二天用的汽油。挑灯夜战久了,官兵们无不又疲又怒。难怪艾森豪威尔屡次扪心自问:这么烂的路,有几个美国人受得了?

    我这副上了年纪的躯体,要是天天露营可吃不消。走运的是,总有热情好客的农民出手帮忙。俄亥俄州西部的一家人认出了我车上的马萨诸塞州牌照,邀我去他们的葡萄园做客,他们在那里制作了大量甜美可口的白葡萄酒。印第安纳州则是阿米什教派(美国和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基督教新教再洗礼派信徒,以拒绝汽车及电力等现代设施,过着简朴的生活而闻名)信徒的聚居之所,他们却有一个不那么“原始”的喜好——收集旧式蒸汽机引擎。到了艾奥瓦州,我更是幸运地住进了老相识的农场——50年前,还是个学生的我曾帮这家人收玉米。

    梦中之城旧貌不再

    回到1919年,穿过密苏里河到奥马哈城这段旅程全无道路可循,内布拉斯加、堪萨斯两州遍布特大沙坑,只有一些地标可供辨认,胆大包天的司机才敢贸然往前冲。

    相比之下,如今的30号公路几近完美,它总能循着地势向前伸展,尽管某些地方有些坑坑洼洼:在10天内,我从坡度平缓的平原攀登到落基山麓,然后又闯过宽阔而烈风劲吹的关口,横越广袤的内陆沙漠与盐滩,直到谢拉山脉(Mt. Sierras)映入眼帘,最后才穿越西海岸森林,到达林肯公园那标志着远征路线终点的小型方尖碑下。

    艾森豪威尔在探险中无数次遭遇低谷,这些低谷我鲜有碰到,“高潮”倒是有一个:拜访丹尼森。当年,远征队曾在丹尼森短暂停留,它位于密苏里市以东45英里。某个礼拜天,大兵们还同当地人举行了棒球友谊赛。“丹尼森15,远征队1,”艾森豪威尔在日记中如实记述,“镇政府晚上有乐队演奏,歌剧院还为远征队成员放了电影。泥土路,尘土飞扬。”

    此后两年即1921年,一位名叫唐纳·穆林格的小女孩出生于丹尼森。她20岁时首先与米高梅公司签约,艺名唐纳·亚当斯,后来又改为与她人气日增的明星身份相称的、更简单的名字——唐纳·里德。在精力旺盛的青春期,我曾认为她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异性。探访梦中“女神”的故乡,即便是在50年后,仍值得绕道前往。

    确实,这是一处圣地。艾森豪威尔与满身尘土的士兵欣赏过电影的歌剧院,现在成了唐纳·里德艺术中心。不过另一方面,我必须承认丹尼森有点变质——士兵们当年经过的痕迹大都不存在了,城外冒出一座巨大的肉牛饲养场,起风时,能清晰地嗅见异样的气息。

    梦中之城丹尼森光环渐弱,但启程返回东海岸时,我的心情已变得释然。毕竟,在30号公路途经的地方,没有什么是可以一成不变的。这条路始于开拓者们的梦想,作为一项载入史册的工程的一部分,向未来不断延伸,为整个国家带来了和平与繁荣。

    英国《金融时报》

 

循着艾森豪威尔的足迹横穿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