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战死敌40年后成好友

    41年前，他们在越南上空搏杀：美国飞行员丹·彻里击落了北越飞行员阮鸿楣的战机。此前，阮鸿楣击落了美国空军领航员约翰·斯泰尔斯的侦察机。

    41年后，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他们看上去就像在大学里踢球的对手，而不是曾经分属两个敌国的军人。

    在阮鸿楣看来，他们从来不是敌人。

    河内上空的厮杀

    不久前，《不太可能的重逢：越战的和解故事》一书在美国出版。书中收录了阮鸿楣、丹·彻里和约翰·斯泰尔斯重逢的照片。

    重逢的场面很温馨。一幅照片中，彻里抱着阮鸿楣年幼的孙子。另一幅照片里，彻里站在阮鸿楣的摩托车后，搂着阮鸿楣的腰。

    这些照片诉说着他们之间的友好和亲密。然而，41年前，他俩在越南兵戎相见。

    美国《新闻周刊》称，1972年4月16日晨，彻里和阮鸿楣驾驶战机在空中厮杀了约5分钟后，彻里击落了阮鸿楣的米格-21。

    当晚，彻里的战友们为他庆祝胜利，用威士忌和香槟犒劳他。但彻里没有心情把酒言欢。他想知道那个被他击落的北越飞行员的命运，他是否还活着？

    激烈的战争容不得他多想。“第二天，我开始了另一场空中格斗。”彻里回忆说。

    战争结束后，彻里没有忘记他驾驶的F-4D战斗机。2004年，彻里和战友到位于俄亥俄州代顿市的美国空军国家博物馆去。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彻里当年驾驶的战机安放在32公里外。

    他们迅速赶到那里。

    退役的战机损毁严重，轮胎瘪了，已经无法起飞。

    看到这架战机，彻里出了一身冷汗。它让他想起41年前的那场厮杀。

    “令人惊讶的友谊就这样开始了”

    彻里一直没有忘记那名北越飞行员。彻里认为，他和自己一样勇敢。

    战友鼓励他和越南联系，看能否找到这个飞行员。

    彻里于是写信给越南电视台，请求他们帮助寻找。

    越南电视台对此非常重视。几周后，他们找到了这个被越南视为英雄的飞行员。

    越南电视台有一档主题为团聚的节目，它的制片人邀请彻里到越南跟观众见个面。

    2008年4月，彻里来到胡志明市。那天是周六，彻里走进越南电视台的演播室。在演播室里，他颇有礼貌地回答了越南观众关心的一些问题。提到他在寻找的飞行员，他说：“我从未看到过他的照片。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关于他的其他事情，我一无所知。”

    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阮鸿楣笑容满面地走向彻里，用力跟他握手。

    让彻里吃惊的是，这位昔日的敌人很友好，还承认自己失败了。

    “你赢得了战斗。”阮鸿楣笑着对彻里说。

    两人嘘寒问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彻里回忆道：“他对我说，‘欢迎来到我的国家。看到你身体健康，我非常高兴。我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这段令人惊讶的友谊就这样开始了。”

    他俩都表示，这么多年过去了，痛苦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那段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彻里说。

    谈起当年的空中厮杀，阮鸿楣说，被击落后，他跳伞逃生，降落时挂在树上，前臂和后背受了伤。经过多次治疗，阮鸿楣重返部队，不过那时，越南战争已经结束。后来，阮鸿楣上了大学，学习经济学，也学了点儿英语，然后结婚生子，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直至退休。

    阮鸿楣住在河内市中心，他邀请彻里到家中做客。彻里见到了阮鸿楣的家人，还抱了抱他1岁的孙子。“这让我很激动。”彻里说，“我此前想到，这个故事可能会有另一个结果。而现在，我竟然在河内抱着他的孙子。”

    彻里注意到，阮鸿楣戴着一枚勋章。原来，在彻里击落阮鸿楣战机的几个月前（1972年1月），阮鸿楣击落了一架美国侦察机。越南之声广播电台网站称，阮鸿楣生于1946年，击落了3架美军战机。

    阮鸿楣希望彻里帮他打听被他击落的飞机机组人员的下落。

    “除非亲身体验，否则你无法完全理解战争”

    经过打听，彻里得知，被阮鸿楣击落的飞行员已经牺牲，但这架侦察机的领航员、空军中校约翰·斯泰尔斯还活着。

    在美国直升机赶来救援前，斯泰尔斯遇到了一个持枪的北越男子。这个男子并未向斯泰尔斯开枪。斯泰尔斯捡了一条命。

    2009年，彻里邀请阮鸿楣去美国。彻里请阮鸿楣到家中做客，还给了阮鸿楣一本自己写的书《我的敌人、我的朋友》。

    第二天，彻里问阮鸿楣对这本书有何看法。“他说他不喜欢。”彻里说，“这让我深受打击。我当时想，‘哦，对不起，我冒犯了你’，于是换了个话题。”

    此后，他们一起去看彻里当年驾驶的战机。阮鸿楣坐在这架战机的驾驶舱里。他的照片被印在了美国的邮票上。

    几天后，在华盛顿，阮鸿楣见到了斯泰尔斯。斯泰尔斯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地面火力击落的，见到阮鸿楣之后才恍然大悟。

    在翻译的帮助下，他们聊得很开心。

    “在我看来，除非亲身体验，否则你无法完全理解战争。”67岁的斯泰尔斯说，“在战场上夺取他人性命的人，能准确理解我的意思。不过现在，担忧、挫败感、焦虑、混乱以及自省，都被一扫而空。”

    “我们从来不是敌人”

    阮鸿楣坐飞机返回越南前，彻里鼓起勇气问阮鸿楣，为什么不喜欢《我的敌人、我的朋友》这本书。阮鸿楣用磕磕绊绊的英语解释道，自己不是不喜欢这本书，而是不喜欢这本书的书名。

    “我们从来不是敌人。”阮鸿楣说，“我们当年是各司其职。”

    这3个老头定期在美国聚一聚。2011年6月25日，他们在得克萨斯大学演讲，分享他们当年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们一起参观了美国战争纪念馆，在电台节目中谈话，还到彻里和斯泰尔斯的家中小酌。去年，阮鸿楣通过脸谱网向斯泰尔斯发送了添加好友请求，斯泰尔斯立即加他为好友。

    越南之声广播电台称，现在，阮鸿楣在越南河内过着简单的生活，含饴弄孙，自得其乐。

    “此前，邻居们不知道我是谁，只知道我是个保险代理人。现在，我靠退休金生活。当我告诉美国人，我每个月的收入约有200美元时，他们吃惊得叫出声来。但是我说，我很知足，很多人挣的钱比我多，但他们并不像我这么快乐。”

    越南战争夺去了5.8万名美国人的性命，导致数百万越南人死亡。美国达拉斯新闻网评论称，这3个人曾在空中厮杀，现在却定期聚会，展现出和解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越南《青年报》称，阮鸿楣说，2008年的初次会面，他与彻里相逢一笑泯恩仇，这也是美越两国和解进程的一部分。美国和越南的一些外交官认为，这两人的重逢预示，今后两国将保持长期的友好关系。

    74岁的彻里说，他在《我的敌人、我的朋友》这本书中讲述的战争故事，“实际上是一个关于宽恕、和解的故事，展示了友谊的力量，这些都是人类迫切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