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袭过，菲律宾“比地狱更可怕”

    11月17日，台风“海燕”过境菲律宾近10天后，菲官方宣布，灾难造成了3976人死亡，1590人失踪，400万人流离失所。

    英国《经济学人》杂志称，即使是对长期习惯并能坚忍面对自然灾害的菲律宾人来说，这场在11月8日席卷了整个菲律宾群岛中部的超级台风造成的损毁，依旧令人震惊。对菲民众而言，总统阿基诺三世口中的“国家灾难”，并不夸张。

    英国《独立报》报道，参与救援的医生理查德·维拉在日记中写道，“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灾后的菲律宾“比地狱更可怕”。

    31人的大家庭，瞬间支离破碎

    台风“海燕”向胜利岛席卷而来时，玛利亚·阿尔特拉多一家31口，正躲在家里手牵手默默祈祷。一个巨浪狠狠打来，风暴肆虐中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房子，瞬间瓦解。

    醒过来后，幸存者发现，少了12个人：两对夫妇的孩子，9个孙辈，还有一个儿媳。渔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没法出去找人，只能站在曾是家的地方悲叹。

    “我的心都在疼，我竟失去了他们。”在邻居家残存的瓦片遮盖下，哭泣的玛利亚告诉英国《独立报》。“海燕”侵袭下，这个位于萨马岛东南海滨的750人的渔村，被彻底毁灭。

    基万镇副镇长卡布劳站在二楼的办公室，眺望眼前的惨象：“这个小镇90%已被摧毁了，也许还有10%可以挽救。”幸运的是，真正的风暴潮并没抵达这里。与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塔克洛班市相比，这里的死亡人数要少得多。据政府官员透露，99人被列为死亡者，2669人受伤，16人失踪。

    依靠仅存的一条装有舷外发动机的狭窄小木船，人们搜索了45分钟，一无所获，没人相信这些人能幸存下来。悲伤的玛利亚甚至找不到一个儿子的遗体，来让她告别。

    重建基万镇的任务十分艰巨，它将耗资至少1.6亿美元。

    “我经历过5次台风，但这次是最严酷的。”75岁退休大学教师德利亚瓦·卡布劳告诉《独立报》，他的房子被掀翻了屋顶，“风速通常是每小时200~220公里，但这次的数字达到300”。

    11月17日傍晚，在粉红色夕阳的映照下，数百人聚集在菲律宾最古老的教堂前举行弥撒。“我们正试图让大家别失去希望，”安迪·阿加戈神父说，“告诉他们，灾难中要保持坚强。”

    基万镇东部中心小学里，6名老师已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每天早晨准时出现在学校。“学生承受了那么多，最重要的是尽快开始正常生活，保护他们的天真无邪。”地区行政监督员鲁尔德说。

    有些孩子来到学校，鲁尔德就带着他们一起去了镇上的机场，领取救援物资。“这是解决创伤的办法，”他说，“我告诉他们，去看看那些大鼻子的英俊美国人。”

    胜利岛上的情形则没那么乐观。海浪不仅带走了亲人，也卷走了大部分的船只、渔网和鱼。

    救援缓慢得让人心焦。除了一架美国直升机投下的食物、水和药品外，没有任何救援人员。当被《独立报》问到能否重新开始生活时，玛利亚茫然以对。她只知道，“我没有钱”。

    医疗条件简陋，新生儿难存活

    奥尔西娅出生在台风过境的3天后。从降生那刻起，她就只能依靠父母用手持泵不断输送氧气，挣扎着活下来。

    “如果他们停下来，婴儿就会死。”东维萨亚斯地区医疗中心的护士艾米·希亚告诉美国《赫芬顿邮报》：“她无法自主呼吸，仅剩的生命迹象就是心跳。”

    台风“海燕”肆虐之后，余波仍在继续，医生担心，奥尔西娅会是下一个受害者。整个城市都断了电，医院也不例外。如今，这里的员工所剩无几，医疗用品也几乎消耗殆尽。

    位于医院底层的新生儿重症监护室，已被水淹没，拯救生命的器械也被水和泥污染。医生和工作人员用尽全力，“抢”出了20个婴儿，在楼上的小教堂为他们开辟出一方小小的安全天地，用塑料婴儿床的碎片拼凑出暂时的栖身之处。

    除了蜡烛，充当临时病房的教堂里没有任何光源，窗户都已粉碎。16日，一个小小的灯泡被挂在了房间中央，下面放着柴油发电机。耶稣画像下的祭坛上，摆着几包尿布，地板上放着几盒医疗用品：静脉注射液、注射器和少量抗生素。

    起初，所有婴儿都活了下来，但不久，有6个孩子在这个特殊的诊所里告别人世。“因为我们所有重要的医疗设备都被破坏了。”主治医生莱斯利·罗萨里奥说。

    几天内，又有10个新生儿被陆续送进这里，其中就包括奥尔西娅。11月13日，她在被台风席卷过的家中出生，重2.65公斤，一出生就无法呼吸。到医院后，医生为她做了心肺复苏术，从那时起，她就再也离不开父母手中的输送氧气的手持泵。

    小教堂旁的28条长凳上，躺着疲惫不堪的父母们。3位母亲正在输液，40岁的纳内特·萨鲁塔安正是其中之一。“海燕”开始咆哮时，她的子宫开始收缩。暴风雨后，她与丈夫徒步走了8个小时，穿越无数碎石瓦砾和齐腰深的水，才来到这里。

    “我惟一能想到的是，我的孩子能活下来。”她说。然而，她早产的儿子伯纳德遭遇了与奥尔西娅同样的情况。医生说，伯纳德存活的希望很大，但奥尔西娅的情况很不好，她的身体已经变蓝，呼吸越来越困难。

    “如果我们有呼吸机，她可能会活下来，但现在，我不觉得有什么希望。”希亚护士告诉《赫芬顿邮报》。

    就在她说话时，奥尔西娅的母亲吉尼亚俯下身来，亲吻宝贝女儿的额头。小宝宝躺在木桌上，闭着眼睛，裹着蓝白相间的毛毯，露在外面的小脚穿着两只不一样的袜子。

    每隔几秒，吉尼亚就有规律地挤压手持泵，就像她丈夫半小时前做的那样。“没关系，”她低声说，泪水从脸颊滑落，“我爱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这么爱你。” 

    塔克洛班街头的“收尸人”

    博穆博索和同事艾伯特穿着黑色T恤，将裤脚塞进高帮橡胶靴子里，在塔克洛班市的街头费力前行。他们正在一个没人愿踏足的地方，做着没人愿做的工作。但这个令人望而却步的任务，对菲律宾来说至关重要。

    和另外15个同事一起被派到这里提供援助的消防队员博穆博索，是该市街头的尸体收集者。他们从街头收集起受害者残尸，装进卡车，运到户外停尸房或公墓。在湿热而频繁下雨的环境里，这份工作尤为艰巨。

    上周末的一个早上，他们在街头发现了76具尸体，从婴儿到老人都有，还有死去的孕妇。他们被装进麻袋，整齐地在街头排成一列，其余的则仍被埋在乱七八糟的废墟中。触目惊心的场面提醒着人们，这个城市想从灾难中恢复生机，路途依然遥远。

    “这对我们来说非常困难，”博穆博索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太难了。”

    过去几天，他们的收集和清点工作已颇有进展，但日益浓烈的腥臭越来越难以忍受。博穆博索戴着面具，艾伯特则裹着围巾，尽可能地抵挡恶臭，但没什么可以保护他们的眼睛免受眼前景象的冲击。

    一个多星期的烈日炙烤下，尸体腐烂得飞快，有的尸体已没了眼睛，蛆虫在上面蠕动。衣服上残留的尸臭已难以驱散，他们自己一天得洗两次澡，试图摆脱皮肤上沾染的味道。

    不过，相比起自己，他们更关心受灾的塔克洛班人。“他们不得不从零开始。”艾伯特站在一堆发臭的碎尸中告诉CNN。

    许多幸存的居民，特别是女人和儿童，离开这里到亲戚家暂居，等待情况好转。寻找幸存者的普通人、政府派出的工作人员、国际救援人员和外国记者的涌入，让这里愈加嘈杂。随着废墟逐渐被清理，汽油供应得到改善，政府开始允许人们骑着摩托车或电动三轮车，到食品分发点领取食物。

    玛瑙斯站在镇中心曾经最有名的自助餐厅外，试图接受这种剧变。这里曾是他引以为豪的事业，但重新开张需要电和水，也需要顾客光顾。不久前，“电力供应下周就能恢复”的传言让他兴奋不已，但官员很快就出来辟谣，说可能还需几个月。

    城市北部的简易市场摊位，是最早出现的复苏迹象。当地人说，新鲜的香蕉似乎来自附近省份，但雨伞、香烟和咖啡，都是从附近商店抢来的。

    CNN称，对博穆博索和艾伯特而言，这“令人反胃的景象”还会持续多久，才最重要，他们已计划好回到比科尔后要做些什么。“休息，睡觉，喝一杯冰水。”艾伯特说。博穆博索在一旁认真补充道：“申请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