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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13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俄罗斯:那些被文明遗忘的村镇

○作者 [美] 艾伦·巴里 ○编译 高珮莙 《 青年参考 》( 2013年11月13日   42 版)

    人们已习惯了在河中洗衣

    波奇诺克村的最后一批住户

    切科夫正在维修自己的载重卡车

    重新修缮过的Iversky修道院富丽堂皇

    沿M10公路穿越俄罗斯腹地,途经的城镇似乎和21世纪渐行渐远。从好的方面讲,这片广袤的土地正恢复原生态;从坏的角度说,一切和现代文明有关的东西都在慢慢腐朽。

    每天,都有好几趟从莫斯科开往圣彼得堡的高速列车穿过破旧的小镇柳班(Lyuban)。国家铁路公司的人偶尔会说漏嘴,透露普京总统在车上。每到这种时刻,车站工作人员就会排得整整齐齐,在列车飞速驶过的几秒钟内立正敬礼。

    弗拉基米尔·纳普尔科夫斯基不是其中之一。他冰冷的蓝眼珠瞪着远去的列车,然后回眸这个自己出生的小镇:道路坑坑洼洼,建筑物摇摇欲坠,铁轨将镇子一分为二,连救护车都无法到达。

    52岁的纳普尔科夫斯基决定关闭小小的电脑维修店,搬到更繁华的地方。他说,柳班的一切都是腐朽的,现在开始新生活还不晚。

    在两个伟大城市的边缘,另一个俄罗斯缓缓浮现。

    它不会出现在索契冬奥会上,在列车上也难觅踪迹。有心者必须沿着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之间430英里的公路仔细寻找——在这片绵延数千里的土地上,它被时间遗忘在身后。

    现代化列车掠过“沼泽”

    身处俄罗斯腹地,艰难度日的人们选择上世纪的生活方式。冬天很冷,他们用柴火烧炉子取暖,每天得花3个小时亲手填满炉膛;如果选择烧柴油,成本将相当于半个月的工资。只有不时呼啸而过的列车,提醒人们这已是一个新的时代。

    穿着橡胶拖鞋,前臂绘满文身的纳普尔科夫斯基是典型的俄罗斯“农夫”,粗犷直率。他有一些话,想告诉13年来领导俄罗斯的普京总统。

    “这个国家最高处的人不知道下面发生着什么。”他说,“他们有自己的世界,吃着不同的食物,睡着不同的床单,开着不同的汽车。他们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如果用一个词来描述这种状态,我认为它是沼泽,一片停滞不前的沼泽。没有任何改变发生。”

    开车行驶在M10公路上,会同时发现自然之美和文明社会衰退的踪迹。有些地方,能看到野猪在废弃的村庄里游荡,贪婪地啃食掉落的水果。

    时间似乎停止了。一名前监狱看守花尽积蓄,在路边修了个木制小教堂,因为过去的事情“沉沉地压在良心上”。从切尔诺贝利归来的救援人员还在等待苏联政府答应奖励给他们的公寓,已经27年。坐在路边的妇女在面前摆了一排俄罗斯茶壶,向旅行者卖茶,袅袅蒸汽消散在天空中,跟1746年这条路开始施工时没什么两样。

    少年夫妻的婚礼

    丘多沃镇(Chudovo)的泥土路边,一栋废木材堆砌的房子里,14岁的吉普赛女孩玛里乌卡正与13岁的丈夫举行婚礼。

    新娘拥有蜜色的肌肤,瞳孔带点金色,比村里的大多数人高一头。去年这个时候,她不寻常的惊人美貌已初露端倪,一位客人轻声耳语,这就是家里急着把她嫁出去的原因。

    有人挥舞着一条染有血迹的床单,暗示她已非处子之身。13岁的小新郎尤马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拿着手机玩游戏。

    仿佛有一只时光隧道深处的手拉扯着这个地方。苏联解体前,所有孩子都应该去上学,但现在已非如此。在丘多沃,40%的孩子不上学,为传统婚姻的卷土重来创造了空间。

    夜晚来临,客人们在一连串祝酒辞后相继离开,只有一个女人严肃地拉扯着邻居,嘴里咕哝着:“我们没有汽油,没有水。什么都没有。”

    高速公路也在萎缩

    在大诺夫哥罗德(Veliky Novgorod)附近,人们习惯于在河里洗衣。一群少年聚集在公交车站,马路对面是老旧的列宁雕像和两座苏联英雄纪念碑。然而,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高速公路正在萎缩,很多路段都是直接在泥地上用木头拼凑而成。有的地方是四车道,有的地方是两车道,很少有隔离带,标志线也十分鲜见。

    从圣彼得堡开往莫斯科的载重货车经过这里,即使是最遵守交规的司机也得在路上花足足24个小时——如果路是好的,这趟旅程最多不会超过10个小时。一场暴风雪后,1万辆货车被堵在路上,绵延70多英里,司机不得不在严寒中忍受3天甚至一个礼拜。

    卡车司机亚历山大·切科夫在Chernaya Gryaz附近修车,这个意为“黑色污垢”的村庄因色情服务而出名。大多数妓女是从省会城市招募来的,穿着高跟鞋在高速公路的路肩上摇曳生姿,几乎让人忘记卖淫在这个国家并不合法。

    存在于地图上的二级公路从未真正修建起来,切科夫只能从农田或森林深处的死胡同里闯出路来,还得应对不时冒出来索贿的警察。“这儿就像一个肿瘤,围绕着它的只有贫困。”他洗干净手上厚厚的油污,将自己锁进驾驶室。

    荒村中的最后坚守者

    波奇诺克村(Pochinok)坐落在M10公路以西8英里。尼娜和弗拉基米尔带着孩子们在这里生活,柳德米拉和孙子马克西姆住在姐姐尼娜的房子里。她们是村里最后的居民。

    原野正一点点迫近。野兽一度学会避开人类,但现在,它们不再警惕。一天,42岁的科勒斯妮科娃发现自己的狗被撕破了喉咙,菜园里,有三只狼留下的巨大而清晰的足迹。

    她感叹:“它们连狗都不怕,凭什么会害怕我们?”

    和波奇诺克村相似,数百个定居点正在消失:城镇变成村庄,村庄变成森林。莫斯科和圣彼得堡这样的大城市像巨大的吸尘器,从国家的各个角落吸走人力和资本。

    那些留在最后的人,则陷入深深的隔离。天气不好时,科勒斯妮科娃一家每月只洗一次澡,屋子里弥漫着苔藓气味。道路已彻底荒废,没有陌生人经过,从有着淡黄色蓬松头发的孩子们全神贯注盯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是在森林深处长大的一代。

    科勒斯妮科娃没打算离开,原因是这里的空气很干净。夏天,她们收集浆果和蘑菇,自己制造奶酪和酸奶油。“一切都是我们的。”

    然而,生活一年比一年危险。去年春天,道路上的淤泥让她们“像生活在小岛上”。她们向地方政府提出请求:为保证森林里最后的“孤魂”的安全,应保持道路全年畅通。

    他们收到了官方正式回复的信笺,但答案是“否”。

    □美国《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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