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为何缘尽北约？

    10月23日，乌克兰正式放弃加入北约，但保证继续在安全领域与北约合作。这一消息是北约秘书长拉斯穆森透露给媒体的，他还宣布，另一个前苏联国家格鲁吉亚也不会在2014年“入约”，因为格鲁吉亚仍然没有满足北约成员国的条件和要求，需要继续努力。

    乌克兰、格鲁吉亚的曲折“入约”路

    作为曾经的苏联成员国，乌克兰加入北约的道路格外漫长。2008年，乌克兰向北约递交了入约申请，在漫长“考查期”内，乌克兰多次参与北约组织的军事演习和军事行动，曾追随北约的脚步在索马里海岸打击海盗、介入波黑战争、为阿富汗战争派出医疗队等。

    然而，乌克兰加入北约的努力让俄罗斯心头窝火。2008年乌克兰递交申请时，俄时任总统梅德韦杰夫夫明确表示，俄罗斯不希望乌克兰加入北约，“入约”会造成地区紧张。5年间，梅氏从总统变成了总理，在乌克兰入约问题上的立场却从未动摇。

    俄罗斯是乌克兰最大的贸易伙伴，并且持续对后者进行经贸援助。此外，乌克兰媒体透露，该国民众对加入北约的兴趣其实也不大。民调显示，只有20%的乌克兰民众支持成为北约成员国。

    与此同时，俄罗斯还不断拉拢该国加入总部设在俄罗斯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CSTO）。左右为难的乌克兰，只好选择第三条道路。

    2010年7月，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就签署了《对内对外政策原则法》，以法律形式确立了“不结盟政策”。美国《星条旗报》称，这标志着亚努科维奇领导的乌克兰放弃了加入北约的外交战略。

    “现在的乌克兰领导人决定奉行不结盟政策，因此他们不再追求北约成员国身份。”北约秘书长拉斯穆森说，“这是他们的决定，我们充分尊重。不过与此同时，乌克兰已经表示会在乌克兰-北约理事会的框架下，继续与北约合作。”

    格鲁吉亚也遭遇了入约障碍。2008年，该国与俄罗斯发生了一场地区性冲突。虽然美国一直支持格鲁吉亚加入北约，但很多欧洲国家担心，该国入约会给俄罗斯带来不必要的刺激。

    这种担心并非杞人忧天。2008年，梅德韦杰夫明确表示莫斯科不允许格鲁吉亚加入北约。“俄罗斯不是在开玩笑”——梅德韦杰夫放了“狠话”，还督促格鲁吉亚和北约国家都“好好想想”。俄罗斯驻北约大使罗戈津对俄罗斯RT新闻网说，莫斯科不希望“任何军事设施靠近我们的国界”。

    不过拉斯穆森却表现了对这两个国家的“不离不弃”。“我要强调的是，我们关于格鲁吉亚和乌克兰的态度并没有丝毫改变。”他在记者会上说，“早在2008年，我们就约定接受格鲁吉亚和乌克兰为北约成员国。这一决定仍然有效。当然，只有当他们证明符合北约成员国标准，并且仍然有意愿加入北约，他们才能正式加入。”

    俄罗斯“遭遇”北约东扩

    乌克兰与格鲁吉亚申请加入北约，不仅有违俄罗斯的国家利益，还激活了俄罗斯与北约关于东扩问题的历史恩怨。

    苏联解体后，北约在美国的推动下，加紧了东扩脚步。1994年1月，北约布鲁塞尔首脑会议提出将北约的责任区向前苏联国家扩展，形成东欧地区新的安全格局。1999年3月，波兰、捷克和匈牙利加入北约。2004年，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立陶宛、斯洛伐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与斯洛文尼亚也加入了。

    从地图上看来，北约成员国已呈“U”型包围了俄罗斯。与俄罗斯接壤的乌克兰和格鲁吉亚，正是俄罗斯最后的“壁垒”。

    俄境内对于北约东扩充满了戒心。俄新社称，多数俄罗斯人认为北约不是伙伴，并且相信北约东扩会威胁到俄罗斯的国家安全。

    在俄罗斯颇具影响力的专栏作家维克多·巴兰涅兹在《共青团真理报》上指责北约“阴险和粗鲁”，甚至提议俄罗斯断绝与北约的经贸联系。在叶利钦时代，巴兰涅兹给国防部长当过发言人。他声称，北约“提着抢直冲到了我们的国界线”，这种做法“违反了在两德统一时，北约向我们作出的承诺”。

    梅德韦杰夫也在接受德国《明镜》杂志采访时抱怨了北约的东扩。他指出，柏林墙倒塌那一刻，俄罗斯在欧洲的地位被重新定义，作为回报，北约承诺不会无限东扩。

    美国《外交政策》杂志认为，俄罗斯坚信北约东扩违反了老布什政府的承诺，美国人不仅对此矢口否认，而且似乎并没意识到这对美俄关系造成了怎样的负面影响。

    持续二十年的历史争论

    1990年，西方国家到底向莫斯科作出了怎样的承诺？这个问题令众多历史学家大感兴趣，他们声称，这一历史争论将会持续影响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由于多数相关档案还未解密，亲历这段历史的外交官和政治家成了解开谜团的关键人物。

    然而，这些参与者讲述的故事却有不止一个版本。

    戈尔巴乔夫称，北约保证过“不会向东扩张一拇指”。不过戈尔巴乔夫时代的外长谢瓦尔德纳泽告诉《明镜》，西方没有作过这种保证。

    时任美国国务卿的詹姆斯·贝克也否认，北约和当时的苏联在北约东扩问题上达成过协议。不过当时美国驻莫斯科的大使杰克·马特洛克却称曾给予莫斯科“明确的承诺”。

    可以确定的是，1956年匈牙利革命时，一些起义者曾表达了加入北约的意向。这触动了苏联最敏感的神经，装甲车和坦克立即驶向了匈牙利。而戈尔巴乔夫也曾告诉贝克，“不能接受北约势力范围扩大”。这成为两德统一和苏联自德国撤军的谈判大背景。

    《明镜》通过英德两国的解密档案，以及访问仍然健在的当事人，得出的结论是：当时西方国家竭尽所能，灌输给苏联一个概念——波兰、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这些国家不会成为北约成员国。

    德国近期解密的一份档案显示，1990年2月10日，西德外长根舍曾与谢瓦尔德纳泽交谈。根舍说：“我们知道统一后的德国加入北约，会带来一系列复杂问题。但是有一点我们可以保证：北约绝不会向东方扩展。”

    美国前参议员比尔·布莱德利在《外交政策》上撰文称，他曾在访问俄罗斯时见到了戈尔巴乔夫，后者对他说，1990年美国国务卿贝克来到莫斯科谈判，苏联明确表示不希望两德在北约框架内统一。谈判反复多次，始终没有进展。最后，贝克直截了当地告诉戈尔巴乔夫：“如果你能撤军，并且允许统一的德国加入北约，北约绝不向东扩展一英寸。”

    布莱德利去向贝克求证，贝克承认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向东，我指的是东德，而不是东欧”，贝克辩解称。至于美国方面，事后连贝克的诡辩都不肯接受，声称从法律角度来讲，只要德国统一了，白宫就无法保证北约不向东德扩展。

    最后双方达成的协议是，任何非德国的军队都不能在东德驻扎，唯有德国军队不受限制。参与谈判的美国人表示，北约不能东扩的问题，在正式谈判中根本不曾被提出来。

    “空头支票”成美俄心结

    贝克和戈尔巴乔夫的故事版本不一样，这令布莱德利困惑不已，认为这是理解出现偏差的结果。《明镜》却不这样看。

    《明镜》提出，那些受访的政客都已到垂暮之年，对陈年旧事无法记得一清二楚。此外，这些人都迫切希望给自己的历史形象增光。“戈尔巴乔夫不希望成为那个率先为北约东扩打开方便之门的人；根舍和贝克不想被指责不顾波兰、匈牙利和捷克的利益，擅自与莫斯科做交易；至于谢瓦尔德纳泽，一向认为北约东扩并不可怕，而他的祖国格鲁吉亚走在了加入北约的路上。”

    苏联曾希望将西方的承诺以协议文本的方式固定下来。然而，在围绕德国统一签订的浩如烟海的文件中，关于北约不向东欧扩展的记录找不到只字片语。

    由此，一些北约成员国认为莫斯科没有理由抱怨，毕竟西方根本没给书面承诺。

    克林顿担任美国总统期间，将北约扩展到了捷克、匈牙利和波兰，小布什任期内则将北约继续东扩。俄罗斯深感自己受到了欺骗和威胁，至今这仍是美俄分歧的焦点之一。

    俄罗斯的安全恐惧和对北约的心结将会长期存在。“我们俄罗斯人可能搞不懂金融衍生品和股票期权，但非常熟悉坦克。”俄前总统候选人格里戈里·亚夫林斯基曾这么对布莱德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