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遭窃听，默克尔敢怒不便言

    近日，美国国家安全局（NSA）的窃听丑闻进一步扩大，35位国际政要成为特殊的监控对象，德国总理默克尔更是被曝遭窃听长达11年。德国社会对NSA的劣迹愤怒不已，但身陷风暴中心的女总理，还要在个人隐私与亲密盟友之间，维持“微妙的平衡”。

    窃听私人手机，激怒德国女总理

    奥巴马的新闻发言人卡尼已习惯应对种种不确定情况，他最擅长的，大概就是将坏消息换种方式说出来，让它听起来积极且光鲜。然而，10月23日，卡尼发现自己身处危险境地。他被要求在新闻发布会上澄清，NSA是否监控了美国最坚定的盟友之一——德国总理默克尔。

    为安全起见，他在发布会上读了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声明。他说，奥巴马在电话中与默克尔讨论了这些指控，并向对方保证，美国“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监听”默克尔的手机。

    “美国极大地珍惜与德国在广泛安全挑战方面的密切合作。”他补充说，奥巴马和默克尔“同意加强进一步合作，我们的目标是保护两个国家和合作伙伴的安全，保护本国公民的隐私”。

    卡尼不得不字斟句酌地精心挑选每个单词。事实上，许多人都在怀疑，监听丑闻可能不仅影响两国关系，也会让默克尔与奥巴马的私人关系降至冰点。

    然而，卡尼的声明未能平息风波，因为德国官员迅速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美国并没否认自己过去的监听行为。

    据英国《卫报》报道，爱德华·斯诺登曝光的机密文件显示，NSA监听至少35位国际政要，还鼓励白宫、五角大楼等部门“分享通讯录”，将外国主要政治家的电话号码添加到他们的监听系统上。

    自2002年德国举行议会选举，默克尔第一次成为党主席和总理候选人后，NSA就开始针对性地监听她的手机。直到今年6月，默克尔的手机号，还赫然出现在NSA的特殊监控列表中。这意味着，NSA对她的手机监听，已长达11年。

    正如德国《明镜》周刊所说，柏林的猜疑已强大到足以激怒一贯头脑冷静的默克尔，促使她拨通奥巴马的电话。德国消息人士告诉《卫报》，默克尔对报告感到“非常生气”，因为经德国情报部门调查，报告已被完全证实。

    默克尔发言人斯蒂芬·塞尔伯特透露，23日，这位女总理在电话中异常尖锐地质问奥巴马“你在监听我的手机吗”，还十分恼怒地告诉对方，如果此事属实，她“明确不赞成这种严重背叛信任的做法，在德美几十年的朋友与合作伙伴关系中，这样的行为完全不可接受，必须立即停止”。

    与卡尼的解释相比，塞尔伯特的说法明显没那么克制。更重要的是，这是默克尔在美国监听丑闻中使用的最严厉字眼。

    显然，默克尔的措辞已超出盟友间该使用的外交辞令。虽然用了“如果”一词，但她“看起来并没有因与奥巴马的对话而消除疑虑”。英国《每日电讯》报称，这样的反应是自斯诺登泄露NSA监控细节以来，默克尔“最直接的对抗”。

    奥巴马对监听是否知情？

    默克尔的愤怒并非毫无来由。作为不折不扣的“手机控”，德国“铁娘子”习惯于用手机处理大多数事务，监听她的手机几乎等于入侵德国政治心脏。

    据《明镜》对默克尔团队的调查，她经常与主要党员、各大部长和生活中的知己，通过手机短信联系。当被问及2008年在布鲁塞尔欧盟首脑会议上如何与默克尔沟通时，时任法国总统的萨科齐曾坦承：“我们拨打彼此的手机，给对方发短信。”

    2009年，默克尔曾给自己的手机装过加密芯片，防止它被窃听。德国多名部长、顾问和高级公务员都获发类似规格的手机。不料，他们还是没躲过NSA监控的触手。

    美国“福克斯新闻”称，监听的事实虽并非证据确凿，但双方争论的焦点已然转移到，奥巴马对此是否知情。

    德国《法兰克福汇报》报道，当默克尔在电话中指责奥巴马并要求得到解释时，美国总统告诉她，自己并没意识到NSA的间谍行为，如果知道一定会立即制止。《纽约时报》也称，奥巴马的国家安全顾问苏珊·赖斯打电话给其德国同行赫尔斯根，坚称奥巴马不知道监控默克尔之事。

    然而，10月27日，NSA匿名高官告诉德国《周日画报》，奥巴马不仅没有制止对默克尔的监听，还下令继续进行。德国《经济时报》称，奥巴马不相信默克尔，想知道她的一切，因此下令NSA为这位总理“准备一份档案”。但美国《华尔街日报》又披露，奥巴马在今年年中才得知此事，并立即指示NSA停止窃听。

    德国内政部长汉斯-彼得·弗里德里希告诉德国《图片报》，他希望美国尽快提供“所有指控的完整信息”。“如果美国在德国拦截电话，就破坏了德国本土的法律。”他补充说，窃听是犯罪，责任必须被追究。

    德美之间的信任“遭到空前破坏”

    多年来，德国国防部长德迈齐埃对自己的手机被窃听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不过，我没想到是美国人”。

    “如果我们现在听到的是真的，那就太糟了。”他告诉德国第一电视台，“美国人是且仍是我们最亲密的朋友，但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当被问及此事对德美、欧美关系的影响时，德迈齐埃说：“我们不可能简单地回到原来的状态。”

    即将卸任的绿党领袖克劳迪娅·罗斯告诉《明镜》周刊，这是个“可怕的丑闻”，将导致德美关系出现危机。“当谈判桌对面的人知道我们所有的底牌，谈判不可能进行下去。”她补充说。

    “这一指控再次表明，我们的恐惧已被证实。”社民党议会负责人托马斯·奥普曼称，“NSA的监控活动已完全失控，显然超出了民主范畴。”

    “来自友好国家的侮辱实在难以想象。”《南德意志报》在头版发表评论文章，批评默克尔政府最初对NSA丑闻的冷淡处理。“访德时，奥巴马堂而皇之地承诺互信合作，但现在，即使是默克尔也似乎失去了信心。对最亲密的盟友尚且如此，很难想象奥巴马的情报机构是如何对付敌国的。”

    保守的《法兰克福汇报》称：“奥巴马的冷酷反应显示，华盛顿并不清楚NSA的活动在欧洲造成了何等程度的破坏。它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跨大西洋关系。”

    从美国媒体的评论中也可一窥德国的愤怒。《华盛顿邮报》称，两国首脑间的电话交谈“一定非常可怕，令人不适”。《纽约时报》则在报道中写道：“如果NSA的确窃听了默克尔的电话，柏林和华盛顿之间的信任将会严重受损。”

    德美之间的信任“遭到空前破坏”，美国显然也清楚这一点。“NSA被揭露的信息显然已经引起我们与一些国家的关系紧张，我们正通过外交渠道处理。”卡尼告诉《卫报》，“无论是经济还是安全层面，它们都非常重要，我们将努力保持尽可能密切的关系。”

    不过，前NSA员工托马斯·德雷克认为，监听与盟友关系并不矛盾。“2001年9·11恐怖袭击后，德国成为欧洲的头号情报目标。”他告诉《明镜》，美国政府不相信德国，因为“9·11”自杀的飞行员曾生活在汉堡。而在第一次监听后，NSA便无法克制地“沉醉于成功中”。

    默克尔努力维持“微妙的外交平衡”

    对默克尔来说，此时此刻多少有些尴尬。她想表现得像个受害者，但德国政府今年夏天对斯诺登事件居高临下的评论和断然否认的态度，让事态显得有些荒谬。

    7月，在接受德国公共电视台采访时，默克尔对窃听问题表现得很“意外”，并声称“我不知道任何事，否则我会报告给议会控制委员会”。在另一个场合，她向公众保证，“没有理由怀疑美国是否符合德国法律”。

    社交媒体上，许多人嘲弄默克尔戏剧性的态度转变。此前，采取冷处理态度的她几乎不愿对斯诺登发表什么评论。新闻杂志《Stern》的记者考尼格在“推特”上写道：“这是默克尔第一次在NSA事件中表现出一些激情。”

    《明镜》周刊称，在布鲁塞尔的欧盟峰会上，默克尔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保持“微妙的外交平衡”。

    这位总理必须对美国的暗中监视表达出“足以反映德国和欧洲怒火的愤怒”，但也必须避免公开谴责柏林最重要的盟友——美国。奥巴马正将美国所剩无几的信任度浪费在电话线上，但默克尔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传统盟友。

    对于奥巴马如何在电话中回应这些指控，默克尔简洁地表示：“我不会透露私人谈话”。在欧盟成员国纷纷表示与美国之间的信任已动摇时，她及时补充道，这种信任必须被迅速重建，因为欧盟和美国毕竟是长期盟友。

    默克尔并不排除与美国达成自由贸易协定。她认为，也许现在的谈判比以往更重要。她告诉《明镜》：“大西洋两岸的友谊不是单行道，美国人也需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