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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9月11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中东小巴黎”走出历史

寻找贝鲁特的法国基因

作者 [美] 杰伊·彻谢斯 编译 张贵余 《 青年参考 》( 2013年09月11日   42 版)

    Domaine des Tourelles酒庄内,木架上满是待售的红葡萄酒。

    “馥颂”出品的各色糖果

    曾几何时,黎巴嫩首都贝鲁特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中东小巴黎”。而今,随着殖民地时代的记忆渐行渐远,这颗东地中海明珠的“法国基因”正经历着重组。

    我在Villa Clara宾馆的门廊里品尝开胃酒,坐观其他客人在院子里投掷法式滚球(pétanque)。老板奥利弗·高格昂是名法国大厨,与妻子玛丽-海伦经营着这家宾馆,玛丽还是一家法语版杂志的编辑。这会儿,他们4岁的小女儿正向爸爸展示自己的粉笔画,得到由衷的称赞。这是个和睦的家庭,他们的产业虽然不大,透出法国式的温馨与惬意。

    走进里屋的餐厅和客房,用作装饰的古董同样来自巴黎,引得来宾啧啧称奇。高格昂1999年从巴黎搬到贝鲁特,那以后一直生活在这里,并投身旅游业。给住客们做好一顿香喷喷的大餐,他邀我在长满郁郁葱葱植物的院落一角落座,将杯中慢慢斟满红酒。“法国人很容易在贝鲁特扎下根来,完全没有背井离乡的感觉。”高格昂说。

    一个多世纪以来,贝鲁特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动乱,包括为期15年的内战,以及最近从邻国叙利亚蔓延而来的冲突。尽管如此,这座城市一直保存着法国基因,大部分是1920年至1943年殖民地时期遗留下来的,双方的文化血缘则可以追溯到更久远的年代。

    物质遗产被岁月抹去

    我来到贝鲁特,就是想看看这里还剩下多少法国的痕迹。兵荒马乱的岁月里,许多富裕的黎巴嫩人避祸欧洲,如今,他们中的许多人回到家乡,仍试图复刻巴黎的生活。年轻一代则乐于拥抱新的“混合”型文化——法语、英语和阿拉伯语,都是城里的通用语言。

    有意思的是,贝鲁特人往往会告诉你:“法国的影响力已不复存在。”在酒吧小酌时,在珠宝店闲逛时,在购买鹅肝时,甚至在贝卡谷地(Bekaa Valley)的Domaine des Tourelles酒庄买葡萄酒时,都能听到当地人这样的表述——尽管这些去处无不法式风情十足。 

    话说回来,随着大型连锁店越来越多地取代法国特色的小型商店,托管时代的建筑渐渐被高耸入云的钢筋玻璃大厦取代,贝鲁特的一部分确实不再像那个文学作品反复描绘的“中东小巴黎”了。乔治·塔拉夫是一位年轻的文物保护工作者,看到正在消失的地标性建筑,他倍感痛心。在一次实地考察中,他指着一处被废弃的建筑道:“这栋住宅楼已经危在旦夕。”那座楼原本雕梁画栋,在1975年开始的内战期间,却被整体性遗弃了。

    过去3年里,塔拉夫领导的团队“抢救贝鲁特遗产”一直在努力。“战争快结束时,我们原本有个黄金机会,可以拥有一座美丽而完好的古城,但选择了放弃。”他边叹气,边向我展示该组织新开发的手机程序:屏幕上有一张城市全图,上面标注着每个地方的状况,有些位置标有“已被抢救”,有的标注“非常急迫”,有的则标注“为时已晚”。

    我们路过贝鲁特大剧院,它也是模仿巴黎的歌剧院建造的。上世纪30年代,法国表演艺术家查尔斯·鲍育和歌唱家莫里斯·切瓦力亚都曾在这里献艺。内战期间,剧院部分被毁,一度沦落到靠播放色情片度日。眼下,获悉开发商打算将其改建为高端宾馆,塔拉夫表示:“我们正游说各方,这儿更需要有个剧院或者电影院,而不是一个任何人只要每晚支付500美元就可以入住的旅店。”

    人们依然心向巴黎

    改天,在巴黎大道(Avenue de Paris)驱车前行时,一座废弃的灯塔映入眼帘,塔上鲜艳的斑纹看起来像是理发店的红白条纹圆筒,这个灯塔也是殖民地当局于上世纪20年代修建的。我的目的地不是它,而是隔壁一家更有年头的旅馆,大家称之为“粉屋”(Pink House)。

    69岁的费扎·埃尔·哈增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老人家优雅的气质与装饰着艺术品的屋舍相映生辉。哈增家族是马龙派教徒(基督教的分支),而基督教信众在贝鲁特的非穆斯林人口中占很大比重。这个家族与法国的关系可追溯到十字军东征时期。作为证明,宾馆墙上的镜框里镶嵌着一封信,是法国皇帝路易十四的墨宝。当时,他任命埃尔·哈增的祖先在黎巴嫩任波旁皇族的代表。老板娘的语气里满是自豪:“我的祖先在这里为官长达100年。”

    内战期间,哈增太太像许多富裕的黎巴嫩人一样,随家庭迁居到巴黎,只有她的母亲留了下来,就住在旅馆二楼,即使叙利亚士兵占领了一楼也不曾离开。上世纪90年代,哈增又像许多同胞一样回归故地,把巴黎的生活习惯带到了这里。

    整整一代人对法国生活的怀恋,在贝鲁特引发了一股经商热——专做法国货的生意。迈克尔·阿布齐就是这类生意人的代表,他在黎巴嫩经营着许多法国知名品牌,包括“馥颂”(Fauchon)这样的顶级美食,号称“舌尖上的浪漫”。

    阿布齐的其他生意包括面包连锁店,与世界级面包大师埃里克·凯塞合作;还有法国百年童装品牌“小帆船”,以及气势不凡的“巨人”超市。著名的老佛爷百货商场(Galeries Lafayette)也在他的引进名单中,但由于叙利亚问题导致的经济衰退,该计划暂时冻结。说起来,阿布齐的竞争对手着实不少,有马杜丽马卡龙(Ladurée macaron)美食店,专卖法式牛排的餐厅Le Relais de L’Entrecote,还有“克隆版”的花神咖啡馆(Café de flore)——当然,这个时髦的去处不在巴黎圣日尔曼大道,而是藏在贝鲁特郊区的一座大型购物中心里。

    文化符号不会轻易消逝

    要是傍晚出去就餐,真正的贝鲁特人并不会随着《米其林旅游手册》的指挥棒转,而是会选择具有地中海风情的饭馆,因为那里饭菜量大,气氛也更热烈。的确,我在贝鲁特尝到的最好的法式大餐是在“勃艮第饭店”(Burgundy),既保留本地特色,也不排斥现代技术,特别强调使用最新鲜的进口食材,如澳洲牛肉。当然,饕餮法式大餐一定要搭配高品质的法国葡萄酒,这家饭店里的酒品绝不会让你失望。

    迷人的海滩俱乐部和屋顶夜总会也能让你暂时忘却自己身处何方。最值得一提的是腓尼基酒店(Phoenicia Hotel),上世纪60年代,掀起情色浪潮的法国性感女王碧姬·巴铎和影视巨星让·保罗·贝尔蒙多都曾在此下榻。战争期间,酒店遭受枪弹洗礼,经过重建后,它又于2000年春重新开张;一年四季,总有来自全球各地的知名DJ赶来“坐场”。

    在贝鲁特,法国留下的遗迹往往隐藏在喷沙的墙面之后。私营公司Solidere是遭暗杀的黎巴嫩前总理拉菲克·哈里里生前创建的,这家地产公司自称致力于复兴贝鲁特旧城区,实际工作却受到广泛批评,被指责将该地区,特别是原本热闹的露天剧场变成了迪拜式的购物中心。事实上,这家公司确实为保护历史做了贡献,一条“遗迹之路”(Heritage Trail)将于今天秋天正式开放,旨在将地标性建筑——大部分源于法国托管时期——连成一体。

    来到市中心东面,我嗅到了最浓厚的历史气息。那里正是法国大使馆的周边社区,圣约瑟夫大学(Université Saint-Joseph)和法国主宫医院(Hotel-Dieu de France Hospital)等都在附近。自19世纪晚期起,众多有法国背景的公共机构就在这里运行。

    尽管巴黎和贝鲁特的文化纽带仍然牢固,近年来,法国对黎巴嫩的影响,似乎在官方层面摇摆不定。法国驻贝鲁特大使帕特里斯·波利(Patrice Paoli)很清楚这点,他在一次即兴演说中提到:“我们将永远在这里,但再也不会告诉黎巴嫩人民,你们必须做些什么。”

    美国《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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