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小拳手：饥饿比伤亡更可怕

    泰国贫困的东北部乡村，有不少孩子在练泰拳，为了参加比赛，赢取奖金养家糊口。

    在激烈的格斗中，小拳手随时可能被对手打残，甚至打死。

    对此，很多儿童权益保护组织提出批评，认为这会给处于发育期的儿童带来难以挽回的身心伤害。

    然而，不参加比赛就没有收入。在来自贫困地区的孩子们眼中，饥饿比危险的比赛更可怕。

    两个男孩的较量

    拥挤、嘈杂的拳击场内灯光明亮，照得男孩猜·洛兰几乎看不清护栏围起来的拳台之外的东西。台下的观众只是一片模糊的阴影，制造出阵阵噪音。

    主持人开始向观众介绍他：“猜·洛兰，9岁，22.9公斤。”

    教练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在台下大声提醒着技术要领。几个年龄和洛兰相仿的孩子拿着炸米糕，嘻嘻哈哈地凑到台前。

    下了注的赌客们高喊“2比1，蓝方”、“3比1，红方”。仿佛这样喊了，自己下注的拳手就会获胜似的。

    洛兰知道，自己必须赢，为了捍卫培养自己的泰拳馆的荣誉，为了教练和伙伴们，也为了盼着他赢得奖金的亲人。

    泰拳起源于12世纪，以力量与敏捷著称，用人体的拳、腿、膝、肘作为武器。

    台下坐着不少同村的人。洛兰明白，他们到这里来不是为了给自己加油助威，只是因为他们在自己身上下了注。

    在震耳欲聋的喊声中，洛兰沿着护栏绕场一周。他将左手放在护栏上，缓缓滑过。经过拳台的4个角落时，他会停下来，向观众深鞠一躬。

    绕场结束，洛兰向教练鞠躬行礼，然后转向他的对手——另一个9岁的男孩。

    这是两个男孩的第三场比赛。之前两人各胜一场，第三场将决定胜负。

    泰拳是许多农村孩子的出路

    教练在洛兰身上下了大赌注。为了拿下这场比赛，洛兰已刻苦训练了数个星期。

    在泰国东北部的班卡村，每天凌晨4点半，洛兰就起床训练，先是和比自己大的拳手一起跑8至10公里，比如堂哥佩乾、拳馆老板的儿子达罗。他们的身高比洛兰高出一大截。

    洛兰告诉美国《福布斯》杂志，他和佩乾、达罗一起训练了很久，长跑“已经成了第二天性”。

    孩子们晨跑时，一辆开着车灯的丰田皮卡车跟在他们身后，驾驶这辆车的是拳馆老板澶。

    上世纪70年代，作为业余拳手，澶曾在一年内周游泰国，打了45场比赛。从1998年起，澶在自家的农田里开办拳馆，如今，拳馆里有包括洛兰在内的12个孩子。

    泰国有句俗语：“十个男人，九个打拳。”这反映了泰拳在泰国的流行程度。随着旅游业和经济的发展，泰拳日益商业化。为了养活自己和家人，像洛兰这么大的儿童拳手频频参加商业比赛。

    很多儿童权益保护组织对此提出批评，这些组织认为，让正处于发育期的儿童参加这种危险的格斗比赛，会给他们的身心带来难以挽回的伤害，因此呼吁禁止儿童参加泰拳比赛。

    然而，不参加比赛就没有收入。在洛兰这样来自贫困地区的孩子眼中，饥饿比危险的比赛更可怕。

    他们的父母终日在田里劳作，却所获甚少。父母送孩子去学泰拳、打比赛，因为一个儿童拳手一晚上挣的钱，或许和父母在田里辛苦一年一样多。如果孩子表现出色，就可能到首都曼谷参加奖金丰厚的比赛。

    父母把孩子送到拳馆，拳馆的老板负担他们的食宿和训练费用。小拳手赢了比赛，拳馆老板将拿走奖金的大部分，把剩下的交给拳手的家人。

    澶说，和30年前的自己相比，如今的孩子有了更多选择，可以上大学、去曼谷打工、出国、做小生意。但在泰国最贫穷的东北部地区，打泰拳仍是许多农村孩子的出路。

    职业拳手年收入可达四万美元

    每天早晨6点半，洛兰匆匆吃过早餐，和其他孩子一起打沙袋。即使无人监督，孩子们仍然刻苦训练，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有挣钱养家的责任。

    佩乾对着一个破旧的沙袋练习膝法。

    12岁那年，佩乾立志打泰拳挣钱，为父母建造新居。如今，新居只有屋顶和房梁。他得继续比赛，挣砌墙和布置新居的钱。

    每一场比赛都可能成为通往曼谷的入场券。到曼谷的隆披尼体育场比赛，意味着出名、赚大钱的机会来了。

    每年约有两万名小拳手诞生，但只有少数人能到曼谷打拳。

    达罗在朝这个目标迈进。在父亲的拳馆里，他的“功力”最高。

    为了加速儿子的成长，澶每月都带他去曼谷比赛。在上个月的比赛中，达罗败给了对手。被对手击中的部位仍然很疼，但达罗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打下一场比赛。

    《曼谷邮报》的报道称，达罗如此“好战”是可以理解的。职业拳手的年收入可达4万美元，在泰国，这是相当高的收入。如果成为知名拳手，年收入可达12万美元。

    不过，对洛兰这种初级拳手来说，年入4万美元的梦想太过遥远。起初，他打一场拳的奖金只有500泰铢（约合97元人民币）。

    要想提高身价，拳手们从小就得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他们常年在高温环境里挥汗如雨，最为艰苦的训练莫过于裸腿踢芭蕉树，以锻炼胫骨的硬度，提高实战中的杀伤力。

    12岁的布阿努奇就是一个刻苦训练的拳手。据西班牙《世界报》报道，他每天早晨5点起床，每天都要长跑数公里，做500个俯卧撑、数百个引体向上，与体重两倍于自己的陪练对打，再打沙袋数小时。

    布阿努奇的拳法突飞猛进。在今年参加的5场比赛中，他取得了4胜1负的好成绩，但教练仍不满意。

    “他们冒着随时在拳台上残废或毙命的巨大风险，就是为了进入职业拳坛，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泰国职业泰拳协会前主席颂差说。

    拳馆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在澶的拳馆里，佩乾和达罗是“吃小灶”最多的拳手。十五六岁的拳手，比赛的奖金多了很多，面临的危险也更大：这个年龄段的拳手有力量将对手打残，甚至打死，“每场比赛都可能是最后一场比赛”。

    一天傍晚，佩乾的父母来到拳馆，坐在台下看儿子训练。他们家离拳馆3公里，每天傍晚，父母都到拳馆看他。

    佩乾的父母似乎不担心打泰拳会伤害儿子。他们担心泛滥的毒品、猖獗的黑帮让儿子走上歧路。

    佩乾很懂事，知道家里的困难，在拳馆专心学拳，带回家的奖金越来越多。一次，他赢得了590美元的奖金。在风调雨顺的年景里，他的父母种水稻一年的收入不过800美元。

    洛兰的父母从不到拳馆看他。他刚出生父母就离婚了，祖父母把他养大。经堂哥佩乾的家人介绍，7岁时，洛兰被祖父送到澶的拳馆。拳馆成了他的第二个家，他需要用一场场胜利来回报拳馆，赡养年迈的祖父。

    吃过晚饭，孩子们准备上床睡觉。洛兰不想那么早睡，他绕着拳台跑了一圈，想和堂哥佩乾玩摔跤。佩乾笑着把他拽到床上，让他马上睡觉。距离第二天的晨跑还有7小时，距离他与那个同龄男孩的第三场比赛只有24小时。

    24小时之后，洛兰开始比赛。第一个回合，双方不分胜负。

    赌客们兴奋异常，开始加注。

    洛兰躲过对方的几记重拳，用右小腿狠狠地将对方扫倒在地。

    洛兰获胜。台下，赌他赢的人们欢呼着，忙着数赢来的钱。

    在通往职业拳手的路上，洛兰还要经过无数场比赛的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