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镜”内伤美国人

    “棱镜”计划曝光后，美国得罪盟友，在国际上饱受批评，但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外伤，事实上，美国政府和社会——被监控一方与监控部门自己，也都因为“棱镜门”受了一身“内伤”。

    受到监控的一方，做出了“壮士断腕、英雄自戕”的惊人之举。8月8日，美国两家注重顾客隐私保护的网络服务公司，通过关闭业务拒绝与当局合作，这一举动引发美国舆论热议。一个星期后，其中一家公司攒够了10万美元的“抗辩基金”，打算与美国国家安全局（NSA）对簿公堂。

    与此同时，监控一方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同样是在8月8日，NSA局长凯斯·亚历山大在纽约市的网络安全会议上表示，为了减少访问秘密信息的人数，NSA计划大批裁员。

    宁愿关掉服务平台，也不愿成为“帮凶”

    8月8日，德国《明镜》周刊报道称，在与美国政府进行数小时沟通后，Lavabit公司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决定关闭其网站，只剩网上一段令人不安的留言。

    在这份写给所有用户的公开信中，该公司创始人兼CEO莱文森表示，他是被迫做出关停业务这一艰难决定的。他没有明确说出原因，但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强烈的暗示，拒绝与美国政府的监视计划合作、出卖用户隐私是真正的原因。

    今年7月，斯诺登曾使用Lavabit邮件服务邀请记者到谢列梅捷沃机场参加记者招待会。自那时起，人们才知道，斯诺登向英国《卫报》和美国《华盛顿邮报》提供美国国家安全局（NSA）监控机密信息的电子邮件服务平台，正是这家公司。

    一般情况下，当政府要求通讯公司提供通信数据时，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冒着坐牢的危险去抵制，要么背弃顾客的信任去遵守。就连谷歌、微软和其他一些大型网络服务提供商，都曾“因合法请求”与情报机构进行合作，或自愿或被迫地帮助美国情报机构收集用户信息。

    Lavabit公司选择了第三条路：关闭业务，停止服务，而用户的数据和私人密码都将继续受到保护。

    数小时后，看到这一“榜样”的马里兰州电子邮件服务机构Silence Circle，为了防患于未然，也自觉地关闭其加密邮件服务。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称，这一先发制人之举，彻底断绝了美国政府窥探该公司用户隐私的念头。

    该公司在公开信中承认，电子邮件服务并不能像电话或短信服务那样强有力地保护客户隐私，反而会留下较多数据线索，因此可能被当局强行监控。

    斯诺登在一份报告中对此举表示赞赏，称这一决定“鼓舞人心”。但极端的行为也将两家公司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NSA的监控目标比想象中更多

    “我告别了我的电子邮件。如果你对电子邮件的了解和我一样，我相信你再也不想用它了。”莱文森在电话中告诉美国《福布斯》杂志。作为Lavabit的创始人兼CEO，他应该是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的人物了。

    他说，把私人数据放在与美国有关系的公司中能保证安全纯属无稽之谈。他的律师杰西·宾纳尔则明确表示，Lavabit在以往至少有20多次执行法庭判令的经历，这些要求提供用户信息的判令都“十分具体”。

    8月9日，一位情报部门官员向美国《纽约时报》证实，NSA在检索大量美国人来自国外和发往国外的电子邮件与短信内容，以搜寻值得关注的内容。

    早在此前，美国政府已经公开承认，对于那些与政府跟踪的外国人有直接联系的美国人会进行监听，但事实上，NSA的网撒得更大。他们同时也在普通美国人的通讯记录中搜索可疑信息，比如一个很少使用的电子邮箱地址。

    在监视过程中，通讯公司和互联网公司的巨大作用，早已为人们所熟知。事实上，“棱镜门”曝光之初，微软、雅虎、谷歌、脸谱等拥有上千万用户的互联网支柱企业，都被曝出默默支持政府的网络监控。

    上月25日，对监控行为已不再遮遮掩掩的美国众议院否决了对《爱国者法案》的修改，这原本可以阻止美国国家安全局对通话记录进行大规模的广泛搜集，只针对特定的执法调查目标。但激烈的论辩和对垒后，奥巴马政府以极其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反抗NSA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

    Lavabit被关闭后，斯诺登与外界联系的一条重要途径被切断，但其支持者仍决定每月为莱文森筹集1.2万美元的日常费用。

    一个星期后，莱文森终于攒到了10万美元的“抗辩基金”，打算诉诸法律。但16日早些时候，美国地方初级法院法官雷吉·沃尔顿告诉《华盛顿邮报》，按照《外国情报监视法修正案》，监督NSA数据收集的外国情报法庭没有权力独立调查该组织是否遵循法规行事。

    与此同时，雅虎、微软、谷歌等大型互联网公司也已纷纷向法庭提出申诉，要求政府取消监控法令，或向公众披露更多有关秘密情报收集的过程。

    然而，有安全和法律事务专家表示，无论是关停业务还是拒不履行命令，虽然看似切断了潜在的信息来源，但都无法防止政府通过其他手段获得信息。

    《外交政策》杂志称，这些公司也可能发现，“反抗NSA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NSA不仅具有收集、储存任何加密电子信息的法定权力，而且法律还保护其在未经授权监控个人隐私时免于被起诉。

    这也许是事实，但莱文森还会继续自己明知将“漫长而拖沓的战斗”。他觉得，得到人们的支持就像是“总统大选被选中的感觉”。

    正如《外交政策》所说，如果有足够多的公司像这两家公司一样采取激烈的抵制行为，美国政府将发现自己陷入窘境，这至少表明，美国政府“至尊级”的法律权力并不是万能的。

    “如果我们赢了，那是为每一位美国人赢的！”莱文森说。

    为防“斯诺登”，NSA裁员90%

    讽刺的是，同样是在8月8日，NSA自己也“元气大伤”。该局局长凯斯·亚历山大在纽约市的网络安全会议上表示，为了减少访问秘密信息的人数，NSA计划大批裁员。“我们正在做，也许速度不够快，但NSA正在裁撤约90%的系统管理员。”

    美国“商业内参”网站援引亚历山大的发言称，数据传输、维护网络安全等系统管理员的工作，也许机械更加擅长，未来NSA的系统作业将不在内部计算机服务器进行，而转移至云端执行，“更快、更安全、防御功能更强”。被裁撤的系统管理员会被安排“做其他工作”。

    在NSA工作的1000名系统管理员绝大多数从事着与斯诺登同样的工作，虽然亚历山大在会议上并没有提及那个名字，但毫无疑问，他们的“失业”与这位肆意妄为的前同事不无关系。尤其事情发生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间点上，NSA显然意在避免出现更多的“斯诺登”。

    NSA发言人维尼斯向美国《华盛顿邮报》解释道，NSA和其他情报机关过去已为裁员“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斯诺登泄密以后只不过加快了裁员的步伐。

    在此之前，亚历山大还曾谈及其他保护措施。比如，规定要在NSA的计算机系统中查找某些特定数据，至少要有两个人同时在场。

    “所有这一切都是关乎人与信任。”亚历山大说。他再次捍卫自己的机构，称泄密文件中大部分信息都被记者“严重曲解”。

    “没有人明知违法，还故意触犯或试图侵犯公民的自由和隐私，”他说，“没有这样的错误。”

    谁将是这被裁掉的90%之一？他的工作能否被自动化机械取代？这样的自动化是否能够切实提高NSA计算机系统的安全性？

    恐怕亚历山大自己也回答不上来。美国技术网站“Schneier”认为，计算机系统需要由值得信任的人来管理，任何机构都需要成千上万的系统管理员来运行，即使他们中间可能有告密者，也无法回避。更何况，“泄露秘密信息，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公民为自己的命运抗争。亚历山大应该习惯这一点”。

    美国“技术丑闻”网站不无讽刺地指出，亚历山大此举或多或少地证实了由斯诺登泄露的信息，与自己此前“只有35名分析师能访问关键信息”的说法自相矛盾，彻头彻尾地暴露了情报界“不诚实”的传统。

    “Firedoglake”网站则出言指责，公众获取事实真相的惟一途径，就是斯诺登泄露的机密文件，亚历山大这么做是“希望人民完全生活在黑暗中”。

    不过，美国雅虎新闻网曾分析过，斯诺登本人的素质远远高于由NSA培养的系统管理员，因此，“Firedoglake”网站认为，如果亚历山大打算靠这一招来应对斯诺登泄露机密，恐怕是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