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岛污水治理还得靠日本政府？

    8月12日，《日本时报》上刊登了一篇美国俄亥俄州教师维多利亚·布莱恩写给日本教育部长的公开信。信中称，福岛核电站向日本海水中排放放射性污水的消息让她相信，日本的核污染已经不受控制地扩散。她很抱歉地建议学校取消了学生赴日进行交流的项目。

    正如日本政府所预料，福岛核电站污水入海的消息，不仅引起本国民众的焦虑，也损害了日本的国际形象。

    东电“又犯了相同的错”

    7月22日，日本东京电力公司终于对外承认，一直有污水被排入大海。东电公司主席广濑直己说，公司从5月就发现了辐射污水排入大海的征兆，却延迟宣布这一消息，因为“不想在事情完全搞清楚前让公众担忧”。

    美国《赫芬顿邮报》报道，广濑为延迟公布消息而道歉，还表示他和副总裁相泽善五自愿减薪10%以示歉意。“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公众潜在的危险，而是采用消极措施，打算收集更多信息确认问题，因为宣布这个问题将带来重要影响。”广濑说，“我们尝试改革，但结果还是犯了相同的错误。显然，我们的努力并不够。我们非常抱歉。”

    东电的确经常犯下同样的错误。2011年3月地震发生后，东电没有及时发布福岛第一核电站冷却系统失灵的消息。核电站发生爆炸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向政府报备。

    地震后，东电曾经承认向海洋中排放低放射性污水，但辩称此举是为了腾出空间处理高放射性污水，把危害降到最低。东电还宣布，自2011年6月之后，再没有向海洋中排放污水的情况发生。

    东电公司核电项目负责人今泉纪幸在记者会上表示，并未掌握每天排放污水量的准确信息。但日本官方估测，每天有超过300吨污水被排入大海。

    法国24电台称，东电的做法让其在很多专家眼中丧失了信誉。美国核管理委员会前主席戴尔·科林说，对于东电处理污水泄露的方式，他感到失望和沮丧。“这样的举动说明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毫无计划，而且没有尽你所能保护环境和人民。”

    英国原子能机构主席巴巴拉·乔治对法新社表示，她对东电的隐瞒感到“失望和不愉快”。“我希望他们已经得到教训，下一次发生事故时，能够立刻告知公众发生了什么，以及东电打算怎样解决危机。”

    在日本全国渔业委员会主席岸广志（音译）看来，东电将污水流入大海的消息隐瞒起来，是“背弃了人民”。他要求东电立刻采取措施，检测核电站附近的海水污染情况。

    为了大选隐瞒噩耗？

    对渔民来说，生活的习惯很难更改。市田义雄仍然会在每天凌晨3点起床，检查渔船的发动机。当红日从太平洋上缓缓升起，渔网随着涨潮的海水轻轻飘动，他关掉引擎，呆呆地望着因为受污染而无法打鱼的海水。

    市田居住的小镇距离著名的福岛核电站只有43公里。核电站每天排进大海的放射性污水，污染了金枪鱼、鲭鱼和鱿鱼，也剥夺了市田的生计。

    渔民和环境学家很早就怀疑，福岛核电站的污水排入了大海。监测福岛近海核辐射水平的科学家们曾指出，持续的高辐射数据显示，核污染水在源源不断地流入大海，时间超过一年。但是东电持续否认，直到7月底才承认并且道歉。

    英国《独立报》称，很多人怀疑东电故意抵赖，等待支持核计划的首相安倍在议会选举中巩固了权力，才最终宣布这一噩耗。而这一做法可能是政府授意的。议会选举期间，反核的声音几乎在日本媒体上绝迹。视频网站YouTube上流行的一段视频显示，安倍到福岛演讲时，他身边的安保人员曾粗暴地没收当地人手中的反核标语。但这一镜头从未出现在电视上。

    对于东电的宣布，市田并不感到惊讶。“东电一定还有事情瞒着我们。”这个54岁的男人在2011年海啸发生时把船开到公海上，躲过了一劫，但随之而来的核泄露让他彻底失业。

    “我们必须工作，才能重振福岛的捕鱼业，但是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他哽咽着对《独立报》说，“现在这种状况下，年轻人怎么可能加入这个行当呢？”

    每周四，市田和他的渔民同伴会得知最新的海洋辐射指标。“之前只检测出铯，现在连锶也检测出来了，后者的扩散时间更长。”

    日本政府近期允许外媒到福岛周边参观。美国福克斯新闻网记者称，那些村庄就像被时间冷冻住一样，虽然已遭废弃，生活用品却一应俱全地摆在原地。当地居民被允许定期重访家园，但是不能久留，每次来检查他们留下的物品，都冒着受到辐射的危险。而曾经以渔业著称的繁茂海面，如今空荡荡的，看不到一艘渔船。

    现在，这些曾在福岛海岸线边忙碌的渔民只能每天修补渔网和渔船，心中担忧此生可能没有机会再使用它们。“我们都从大海中讨生活，我们热爱大海，也为我们的工作骄傲。”市田说着，又哽咽了起来，“我们也许再也无法讨回失去的一切，但是我们坚持要求东电公司和政府负责任。”

    政府出资介入污水治理

    东电承认污水流入大海后，日本社会一片哗然。随后几天，有民众在产业省办公楼外抗议政府不作为。“事态这么严重，政府居然什么都不做，而且一直隐瞒这个信息到参议院选举之后。我无法原谅这样的政府、原子能委员会和东京电力公司。”

    东电面对危机束手无策，为政府提供了出面干预的机会。安倍晋三8月7日在内阁会议上表示，污水问题极为紧迫，不能全部交给东电，而应由政府仔细商讨对策。他要求经济产业相指导东电，尽快拿出可供应对的“多层方案”。

    东电在治理污水时，没有考虑到流入建筑物中的污染水渗漏进海洋的可能性。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东电计划在核电站周围修建冻土壁，将耗资数百亿日元。

    8月8日，安倍晋三在内阁会议后的记者会上表示，已确定由国家出资进行治理的方针。据悉，日本政府将承担部分费用，将这笔费用列入2014年财政预算。《日本时报》称，如果预算得到批准，这将是日本政府首次出资帮助东电治理污染。

    一些官员认为，政府的决定等于用纳税人的钱填补东电的亏空。另一些人认为，政府应该在一些工作中扮演主导角色。而日本核监管局负责人金城慎司对路透社说，东电的“危机意识非常薄弱”，因此“无法只依靠东电”来处理眼下棘手的难题。

    不过，日本民间组织“绿色行动”认为，政府出资“远水解不了近渴”，“政府指定专款解决问题要等到下一个财年，对于治理污水来说远远不够”。

    《纽约时报》指出，安倍的决定并非简单的为东电善后，还有更深的寓意。作为核项目的支持者，安倍可能打算借此机会重建公民对核工业的信心，为他的经济改革计划注入一剂猛药：重启搁置的核电站。人民对于核电站的信心在最初的灾难中受到打击，并且在随后的两年半中，由于东电多次失误，人们的信任消失殆尽。

    目前，还不清楚日本政府会在多大程度上卷入福岛核电站的善后工作，安倍只是要求政府帮助东电解决污水排放问题，尚未详细透露今后的计划。

    安倍政府也不忘利用这一机会打击政治对手。经济产业相茂木将矛头指向民主党，称“前政府时期几乎没有采取具体措施，对东电的监督也不够充分。”

    美国广播公司称，污水泄露事件意味着将花费更多时间和金钱去治理，现在日本政府估计需要40年时间，花费110亿美元才能让福岛重现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