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15岁的巴基斯坦女孩马拉拉·尤萨夫扎伊因写微博争取受教育的权利而遭枪击。侥幸活下来后,头上有两个弹孔的她,把自己的信念带到了联合国,为鼓励全世界女孩反对暴力和压迫做出努力。
在世界的另一些角落,由于流产、家庭暴力、难产等,许多年轻女性正悄悄逝去。德国《明镜》周刊援引专家观点称,当今世界女性人口比男性少6000万到1亿。英国前首相戈登·布朗在马拉拉枪击案后写道:“一个马拉拉暂时安静了,但千千万万个马拉拉正在站起来,不再沉默。”
印度女孩不再沉默
对于印度女孩迪亚,反抗始于今年7月,她最终下定决心,坐在派出所的那天。
这个13岁的害羞女孩努力措词很久,才讲出那件难以启齿之事:“他对我做了坏事。”她选择不再沉默,尽管那人威胁他,如果说出来,就会杀了她的兄弟。
今年4月,父亲让迪亚去离家不远的水龙头那儿打些水回来,她走得匆匆忙忙,想赶回家看最喜欢的电视剧,却在半路被一双大手抓住,拖进了村口一处空房子里……
迪亚来自贫穷的达利特家庭,在印度种姓制度里是最低级的“贱民”。夺走她童贞的男人虽然是个没有工作、没有妻子的酒鬼,但出身于相对高级的种姓。在他的意识里,强奸像迪亚这样的女孩不需要负什么责任。这种事过去常常发生,但这次他错了——过去半年来,印度发生多起强奸案,大部分女孩主动站出来控告凶犯。
如果不是那件事,迪亚明年就该嫁人,但如今没人愿意娶她了。然而,这个单纯的女孩不仅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还加入了勒克瑙的“红色军团”,跟随25岁的“老大姐”重回课堂,练习防身术,与姐妹们讨论如何在色狼校长手下保全自己。这个成立两年的女性组织,让印度女孩跨越种姓差别,紧紧团结起来。
迪亚只想学习如何杀死一个男人,而父亲相信这是保护女儿的最好方式。一身红衫的她说,红色是代表危险和战斗的颜色。
写博客的巴西女孩
穿T恤、牛仔裤和红色球鞋14岁巴西女孩伊莎多拉,与日益全球化的同龄人一样,成长于网络时代,对世界大事了如指掌,也在比较中对巴西社会越来越不满。去年夏天,她开始写博客“学校日记”。
用手机和博客,伊莎多拉记录下了自己所上公立学校中的破败景象:倒塌的建筑物,破烂不堪的女浴室门,挂在天花板上掉了翅的风扇,教室墙上漏风的窗户,倒在地上锈迹斑驳的运动设施,还有数学课上学生跳来跳去不务正业的场景,以及被学生打斗气得抓狂甚至哭泣的老师。
开博3个星期后,“学校日记”吸引了3000多名读者,如今,这一数字猛增至60万。人们意识到,这个女孩用自己的方式反映了巴西公共教育系统的缩影,英国《金融时报》甚至将她评选为巴西最有影响力的25个人之一。
恨她的人与爱她的人一样多。被曝光的坏学生威胁伊莎多拉,一位老师向她提起诽谤诉讼;有人曾经往伊莎多拉家里扔石块,砸伤了奶奶的额头;今年2月,有人甚至在她的脸谱主页中匿名留下死亡威胁,让她“出门的时候最好睁大眼睛”。
南非女孩的从农场到教室之路
反抗男性主导政府的Lindiwe Mazibuko是瓦伦蒂尼的偶像,她从报纸上小心翼翼地剪下她的照片,放在美国第一夫人米歇尔旁边,并列成两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这个穿棕黄相间校服的17岁南非女孩,家住苹果种植园里,父母都在那里工作,农场属于一个富有的白人农场主。
清晨往巴士站走时,年轻的女孩有时会看着采摘苹果的临时女工想,我不想像她们这样活着。不想像她们一样白天为老板埋头苦干,晚上被醉醺醺的丈夫强暴,不想像她们一样除了农场对外面的天地一无所知,不想像她们一样只懂埋怨命运不公。
农场就像个陷阱,她说,但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幸运的瓦伦蒂尼有个坐办公室的母亲,她教育孩子“走自己的路”,还有个年轻热心的老师,告诉女孩子自尊自爱,“相信自己”。
去年夏天,她参加了农场女工聚会,“抛头露面”地教200个女孩唱歌跳舞、反对种族隔离,骄傲的面孔闪闪发光,她说,“这是我们的反抗”。她还通过社交网络与女性朋友保持联系,让自己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越来越多女孩开始上学。教育除了带来知识,还创造了更多对教育的渴望。
柬埔寨流莺生活艰难
赛娜·瓦恩当了整整3年的奴隶,15岁时才重获自由。现在,她走在夜色中寻找曾经的自己。或者说,像自己一样的女孩。
在柬埔寨,这样的流莺到处都是。成千上万的她们潜伏在金边的夜色里,脚蹬高跟鞋,嘴角挂着高棉人神秘的微笑。
但赛娜知道,她们的眼睛没有在笑。建筑工人、卡车司机和工匠是她们的恩客,3美元1次,妓院就在酒吧门口简陋的小木屋里。她找到这些女孩,将避孕套和肥皂递给她们,还有一张写着索玛丽·马姆基金会联系方式的小纸片——凭借它,她们可能会被救出生天。
12岁时,赛娜从祖国越南被拐卖到柬埔寨,因为越南女人皮肤白,可以卖出更好的价钱。醒来时,她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童贞以几百美元的价格卖给了不知来自何方的性游客。反复的禁闭、捆绑和殴打后,年幼的女孩妥协了。
赛娜的初夜被高价卖出四五次,顾客们不会注意到为了出血,她的下体被缝上。如果拒绝“服务”,她会遭到电击——这一方式不会在女孩身上造成可见的伤痕,让她贬值。
直到曾经的妓女玛索丽建立拯救女孩的基金会,并发起警方突袭,她才逃了出来,有了固定安全的住处,有足够的东西吃,还能学习读写,成为裁缝或美容师。后来,赛娜选择成为组织的工作人员。
“你是自愿来这儿的吗?”她问一个昏昏欲睡的女孩,对方点点头。“他们给你药吗?打你吗?”她接着问。
如果听到对未成年人使用酷刑,甚至强迫3岁小孩卖淫的“特殊情况”时,赛娜会通知警方。如果足够幸运,也许会有另一个女孩像她一样趁乱逃出。
拒绝戴面纱的埃及女孩
今年1月25日,埃及革命两周年纪念日,成千上万的埃及人聚集在广场上,为革命或反革命争论不休。当时,24岁的赫拉是广场上最年轻的女人,男人们拉扯着她的衣服,将她推倒在地上施以暴行。
如今,赫拉已可以轻松谈起这段“地狱般的经历”,走回解放广场。离开公寓前,她换了套不那么起眼的衣服:黑色T恤、运动裤配运动鞋。但一路上,人们还是盯着她看,因为她是地铁里惟一没戴头巾,让齐肩深棕色长发露在外面的女人,也因为紧身的T恤衫没能完全遮住她的肩膀。这个传统男权社会相信,如果女人不遵守戴面纱的规矩,就活该被摸、被骚扰,99.3%的埃及女性遭遇过性骚扰。
赫拉快速穿过广场,忽略矮墙边老男人投来的热切目光,忽略成群年轻男子跳来跳去向她抛媚眼,在她身后怪叫不止。等在广场上的母亲穿黑衣、留波波头、戴金色珠宝,是推翻穆尔西统治的示威者之一。
赫拉从开罗美国大学毕业,自己上班挣钱养活自己,但她不被允许独立生存,父亲要求她每晚10点半之前回家,自小目睹家庭暴力的她也无心结婚。
她65岁的老父纳德难得地容忍妻女参与政治,但他觉得,“埃及其他问题比妇女权利要紧得多”。
谁是保护者,谁是恶魔?
男老师喜欢让瓦伦蒂尼待在自己身边,如果不同意就强迫。
绑架赛娜的柬埔寨男人利用她们找乐子。约70%的柬埔寨人与妓女发生第一次性经历,5%的人承认他们至少参与过一次轮奸。
听起来,男人似乎是摧毁女孩的恶魔,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在开罗解放广场上,有人试图保护女性,将她们带到安全的地方。有印度男性走上街头,表达对强奸罪行的愤怒。有人像马拉拉的父亲一样鼓励自己的孩子勇敢,也有人将女儿、姐妹、妻子视如珍宝。
而在柬埔寨,很多人将女儿像牲畜那样卖到妓院,只为赚少得可怜的一点钱;非洲母亲亲手为女儿施行“割礼”;到处都有母亲强迫年纪轻轻的女孩走进婚姻,还在她逃离丈夫虐待后将她送回。
贫困让母亲残忍、堕落,“经历过所有这一切”让她们相信这理所当然。在男权社会中,女性被认为毫无价值,最慈爱的母亲也相信,婚姻是女儿的惟一出路。
好在如今,世界开始改变。马拉拉的抗争,手机、互联网的发达和全球公众的支持,让年轻女孩们敢于渴望一个不同的世界,相信真正的改变可能发生,相信女性自由自主的乌托邦可能实现。
赛娜想继续自己的事业,帮助那些“破碎的女人”。瓦伦蒂尼想住在乡下,成为一名社会工作者。伊莎多拉想成为一名记者,这样她就可以“知道真相”。赫拉想出国留学。迪亚说,她想继续上学,做一名警察,帮助那些横遭羞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