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民众：不要国家的面子，要更好的生活

    6月24日，巴西总统迪尔玛·罗塞夫与27名州长、26名市长召开特别会议，希望通过改革让持续20多天的群众示威安静下来。

    然而就在当晚，几个城市掀起了新的示威活动。抗议者并不打算偃旗息鼓，因为“总统没有提出具体的实施方案”。

    巴西这场20年来规模最大的群众运动，没有统一的领导者，议题五花八门，不针对具体的某位政治家，也没有明确的政治诉求。这样一场“焦点缺失”的示威，让总统和政府束手无策，不知怎样做才能平息人们的愤怒。

    “足球之国”抗议世界杯

    6月23日，巴西东南部城市萨尔瓦多的体育场内，巴西国家队以4比2的成绩在联合会杯小组赛上战胜了意大利队。然而等待他们的并不是欢呼和喝彩，而是远远传来的嘘声。

    距离赛场5千米的街道上，5000多名示威者正在抗议政府一掷千金修建世界杯场馆的行为，呼唤更好的教育和免费交通。抗议和嘘声从15日联合会杯开幕，就一直环绕在赛场周围。

    一夜之间，在有着“足球之国”称号的巴西，足球成了众矢之的。名列“金砖国家”的巴西将在2014年成为世界杯足球赛东道主，还成功取得了2016年奥运会的主办权。这些代表荣誉和信任的国际赛事，却引起了巴西民众的不满。

    17日，一段名为《不，我不会去看世界杯》的视频，出现在全球最大的视频分享网站YouTube上。巴西姑娘卡拉·登丹制作了它，用以解释巴西人对世界杯的“心结”所在。

    卡拉说，巴西在世界人类发展指数中排名85，文盲率达到21%，有1300万人处于温饱线以下，每天都有人因缺乏医疗救助而死去。“请问，这个国家还需要更多体育场吗？”

    巴西世界杯预计花费300亿美元，比前三届世界杯加起来还要多。

    视频控诉称，为举办世界杯和奥运会，警察清除了街上乞讨的人群，“我们把这叫作‘将泥巴藏在石头下’，只是暂时掩盖了更深层的问题”。一些人的房子被画上记号，强制拆除，以便为盛会腾出空间。

    “政府说，举办世界杯和奥运会能提升巴西的国际地位，但我们需要的不是巴西在世界上更有面子，我们要的是更好的生活。修建场馆花的是纳税人的钱，比赛收入直接进了国际足联的腰包，我们根本看不见。吸引来的游客也只是让那些原本已经富裕的人更加有钱……是的，也许在海滩上卖冰淇淋的小贩这周的收入会增加，但是，这次盛会能改变他的人生吗？”

    卡拉认为，巴西社会的现状还不足以举办国际赛事，政府应该把钱花在改善人民生活上，而不是向国际社会邀宠。“我们是时候思考什么问题应该优先、什么问题更加重要了。”这段视频在24小时内的点击率达到50万次，一周内点击率已超过了260万次。

    小事件引出大游行

    足球赛只是这场抗议活动的一个分支，真正的抗议活动自6月6日就在圣保罗开始了。

    最初的抗议是由一群要求免费交通的学生发起的，他们属于一个叫“免费车票运动”的组织，已经为减免公共交通费用活动了很多年，始终没有效果。而这一次，地铁和公交车涨价引起了更多人的共鸣。抗议规模逐渐扩大，人们的诉求开始超越免费交通，积蓄已久的矛盾和不满集中爆发出来，最终令巴西爆发了20年来规模最大的游行。当地媒体估计，至少有200万人参加示威，覆盖了巴西80多个城市。

    一位当地作家说，“这是一场有100个理由的反叛”。走上街头的示威者中，有人呼吁更好的教育和医疗体系；有人抗议税收过高；有人认为政府没有充分为人民服务；有人对官员腐败表示愤怒；还有人讨厌政治家的行事作风。

    巴西民调机构IBOPE在19、20日期间，访问了巴西79座城市的1008名民众。77%的受访者表示，公共交通费用高昂是他们大感不满的主要原因。另有47%的受访者自称受够了政治人物。

    多数抗议者平静地表达不满，有些人甚至很欢乐，他们载歌载舞，庆祝“群众的觉醒”。但暴力事件时有发生，公共设施受到破坏，有人借机焚烧和抢劫商店、破坏交通信号灯以及自动取款机。

    人们的抗议很快取得了成果。巴西国家发展银行宣布批准10亿美元贷款，专门用于建设圣保罗地铁，而巴西利亚的财政官员表示，将增设一个调查腐败问题的部门。

    然而很多抗议者认为，这样还不够。

    “这些年来政府承诺了很多事，都没有兑现。”詹妮弗·纳尔瓦埃斯说，“我们想要政府承诺的一切，而且现在就要。”

    “巴西式抗议”无法被归类

    与席卷阿拉伯世界的抗议不同，巴西街头的人们并不针对固定的政治人物，甚至不是针对联邦政府。据路透社报道，只有四分之一的人在民调中表示对政客不满。19日公布的民调显示，“铁娘子”总统迪尔玛·罗塞夫的支持率虽然下跌，仍然处于很高的水平：55%的受访者认为她的政府是好政府，32%评价为合格，只有13%认为政府糟糕。多数人似乎只是不满政府的某项政策，比如提高公交车票价、警察镇压抗议者和用纳税人的钱修建奥运场馆等。

    与欧洲的抗议也不同，巴西人并非因为高失业率、经济凋敝和民不聊生而走上街头。路透社称，情况正好相反，“巴西奇迹”基本保证了国民充分就业和收入增长，但是带来了6.5%的通货膨胀率，正是高通胀导致了公交票价上涨，成为人们抗议的导火索。

    与其他发生大规模群体事件的国家相比，巴西政府和国家机器表现得相当镇定。里约热内卢警察局负责人何塞·贝尔特拉姆告诉《纽约时报》，如果骚乱升级，军队将加强巡逻，以便“保护人民和公共财物的安全”。

    曾当过游击队员、受过政治迫害的罗塞夫表现得克制而宽容。她屡次表示要“聆听和尊重来自街头的声音”，不过对抗议中的暴力行为也绝不手软。“我向你们保证，我们会维持秩序。”

    巴西政客对于民众示威十分小心。他们最初很惊讶，从报纸到政客言论，没人想得到会爆发全国运动。每当有保守评论家出来谴责群众运动，就会有政客跳出来反驳，捍卫民众抗议的权利。

    政府束手无策

    6月21日，罗塞夫发表了10分钟电视讲话，承诺将在公共交通上加大投入，并将石油收入用来发展教育。她还提及了人们深恶痛绝的腐败问题。“我希望各个机构能够更加透明，拒绝错误的做法。”

    但她的承诺没有减轻人们抗议的热情。22岁的学生布鲁纳·桑塔纳说，罗塞夫的回复不够真诚，“她不过是想让我们闭嘴”。

    罗塞夫在上台之初曾承诺利用石油贸易收入兴建公立学校，这一提议受到地方官员抵制，不了了之。罗塞夫的食言降低了她的公信力。

    24日召开政府特别会议之前，罗塞夫特意与抗议者代表见了面，她对媒体承诺“政府会聆听民主的声音”。随后在特别会议中，她围绕示威群众关心的几个方面提出了五项国家条约，分别涉及财政责任和控制通货膨胀、医疗、教育和公共交通等方面。

    她还表达了政治改革的意愿。“巴西已准备要前进，并且早已明确表示，不甘在原地踏步。”

    巴西媒体对罗塞夫小心翼翼的表态并不买账。媒体分析称，政府对这场没有核心领导人、要求又多又分散的群众运动抓不到要领。“政府无法理解这场抗议的本质。”巴西最大的报纸《圣保罗页报》称，“迪尔玛打算用一次无关痛痒的演讲给人们降温。”

    “迪尔玛低估了人们对腐败问题的反感。”费尔南德斯在22日的游行中对英国《卫报》说，“她说了那么多等于白说。没人能从这个国家根除腐败。”

    “我们赢得了斗争，现在要花点时间想想下一步怎么走。”拉斐尔是“免费车票运动”的成员，他对美联社说，“迪尔玛讲得挺好，但这场运动已走得太远了……我的朋友们都在脸谱网上抱怨，迪尔玛的演讲无法让他们满意。我觉得抗议还会进行很久，而参与人群还会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