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马里“海盗”向法国索赔

    35岁的索马里渔民赛义德在法国度过了4年牢狱生活。

    因为他在“错误的时间”搭了哥哥的车。而他哥哥是海盗。

    赛义德要向法国政府讨说法，要求对方赔偿自己长达4年的噩梦。

    “我的确是无辜的”

    去法国游览是许多人的梦想，35岁的索马里渔民阿卜杜勒卡德尔·古莱德·赛义德，却在那里度过了整整4年噩梦般的时光——其中大部分时间，他孤零零地被关在铁窗后。

    赛义德是普普通通的渔民，靠出海捕鱼养活妻儿，侍奉父母。2008年4月12日，出海归来的赛义德归心似箭，想立刻见到娇妻弱子。为了尽快从索马里海岸赶到180公里外的加洛威镇，赛义德当晚搭上了哥哥达赫尔的顺风车。

    车子行驶在沙漠公路上，突然被4架法国直升机截停。车上的人被蒙上眼睛，反绑双手，拖上飞机。

    当年4月4日，法国游艇Le Ponant及30名船员在亚丁湾被索马里海盗劫持。4月12日，海盗拿到赎金后，释放了游艇和船员。法国军队立刻发动突然袭击，逮捕了相关嫌疑人，也就是达赫尔车上的6名乘客。

    达赫尔的确参与了那次劫持，但赛义德对此毫不知情。

    2012年5月22日，6名嫌犯劫持游艇一案庭审开始。当年6月14日，达赫尔和另外3名嫌犯被巴黎法院裁定海盗罪罪名成立，赛义德和另外一名嫌犯获释。

    无罪判决无法消除牢狱之灾带来的伤害，赛义德说，他的生活被这段惨痛的经历搞得天翻地覆、支离破碎。

    “真是太可怕了！我被单独关在一间狭小的牢房里，他们跟我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赛义德告诉英国广播公司，“我也不能和其他囚犯交流。太痛苦了！”

    赛义德被确诊患有严重的监狱精神病，这是一种对极端压力的反应，症状包括思维混乱、语言荒谬，有时甚至会出现幻觉。

    “我花了很长时间去理解，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在我身上。”他说，“当我理解了这一切，我发现自己的确是无辜的。我只求法国法官承认这一点，给我自由。”

    重获自由足足花了4年。

    赛义德被关进监狱后，一大家子人只能依靠亲戚的接济艰难度日。

    类似的事也发生在渔民贾马身上。

    24岁的阿玛尔·艾哈迈德·哈桑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住在索马里北部的加洛威镇，孩子们的父亲阿里·贾马已经被关在也门亚丁的监狱里5年了。

    “2008年，贾马被那个国家的海军巡逻队逮捕。他只是个渔民，但我听说他被捕是因为海盗行为。”哈桑告诉美军非洲司令部建立的Sabahi网站。她补充道，到目前为止，贾马没有在法庭上被指控犯有这一罪行。

    贾马被捕后，哈桑花了一个月寻找丈夫的踪迹，没有任何线索。直到贾马得到允许，从监狱里打来电话。

    “他告诉我，他在海上跟其他人一起被捕。”哈桑说。

    尽管一周能通一次电话，丈夫的境况还是令哈桑忧心忡忡，孩子们对父亲的思念让她烦心不已。这个从未工作过的女子不得不扛起全家人生活的重担。

    成千上万的索马里年轻人被困在外国监狱里

    索马里海盗的“鼎盛”时期已经过去。国际海事局2012年9月宣布，2012年上半年国际海军在索马里海域的巡逻，在很大程度上阻止了海盗劫持船只的行为。

    成千上万的索马里年轻人仍被困在外国监狱里，其中只有一小部分经过审判。

    33岁的缪斯·阿布迪从4年前开始被关押在肯尼亚内罗毕最高安全级别的监狱里，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海盗。

    2007年，阿布迪开始在索马里海域劫掠外国船只。2008年，他与同伴劫持了一艘埃及船只，拿到了200万美元的赎金。2009年，他在寻找劫持目标时被捕。

    “我生活在黑暗中，远离家人和亲戚，被囚禁在外国。”阿布迪通过电话告诉Sabahi网站，“你会看到，这个国家的囚犯有亲戚来看望、送东西，但永远不会有人搭理我们。”

    “我不希望年轻人做海盗，我会告诉那些已经卷入的人们离开这个漩涡。”他说，“人只有在自由时才能感觉到活着，我现在惟一想要的就是自由。”

    索马里也在采取越来越严厉的措施，打击境内的非法活动。去年6月，时任总统谢赫谢里夫·谢赫·艾哈迈德请求国际社会援助武器和物资，帮助打击海盗，并称将在一年内终止犯罪。

    同时，索马里政府也越来越活跃地要求各国遣返索马里公民。2012年2月，索马里通过打击海盗与引渡法律，为起诉和监禁海盗提供了法律框架。2012年4月，17个被定罪的海盗被引渡回索马里服刑。

    25岁的穆罕默德·优素福·达希尔2009年第一次试图参与海盗活动时被捕，因此度过了3年铁窗生涯。

    他说自己做海盗是迫于无奈，因为找不到工作，生活穷困，做海盗的朋友们却能轻而易举地每天赚数十万美元。

    出狱后，他不再做海盗，想找个体力活儿谋生。

    “做海盗从来都不是一种好的生活方式。”他告诉Sabahi网站，“你也许会听说一辆车属于海盗，一个女人嫁给了被监禁在国外的海盗，或者海盗有了一所房子，但人们会远远地躲着他们。”

    控告法国政府非法引渡

    出狱后，悲伤仍然刻在赛义德脸上。

    他原本以为，法庭判决还自己清白之后，生活将会改善，他将回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家。

    然而，更苦涩的时刻接踵而至。

    他被丢在法国街头置之不理，身上只有监狱给的一个“生存工具包”，里面有一张地铁票和一张SIM卡。他的兜里没有一分钱。

    “我对整个故事感到羞愧。”赛义德的律师奥古斯汀·多隆告诉英国广播公司，“如此粗暴地将他们毫不规范地送到法国，然后用这种方式虐待他们。”

    4个月后，法国一法院裁定，政府应向赛义德支付9万欧元，作为司法失误的赔偿。这个数字远低于其他情况下的国家补偿。

    2012年，法国一位农场工人被错误地指控犯有强奸罪，因此度过了7年铁窗生涯。此后，他拿到了近80万欧元的赔偿，他的母亲得到5万欧元补偿，他的3个兄弟姐妹各自拿到了3万欧元。

    英国广播公司要求法国司法部针对赛义德的治疗发表看法，但后者始终拒绝发表任何评论。

    因此，多隆决定向欧洲人权法院提起申诉，控告法国政府非法引渡和非法审讯，要求给赛义德更多的赔偿。

    法国政党人民运动联盟议员雅克·麦亚德认为，对海盗最好的处理方法，是遵循“过去几个世纪以来的传统”，将他们“直接在船上绞死”，因为“海盗是国际犯罪，不为任何文明国家所接受”。

    不过，他也承认，法国确实对在这种情况下被错误指责的索马里人负有责任。“至于那些被错误地带到法国的人，他们应该被送回家。”他说。

    但这对赛义德没有多大的安慰作用。如今他已害怕回家，害怕被海盗团体指责为法国政府的同谋者。更何况，他应该得到的9万欧元赔偿，至今未见分文。

    现在，一个小型非政府组织为赛义德提供食物和住所。他已申请政治避难，这意味着自去年10月以来，他每月可以获得280欧元的政府补助。不过，靠这笔钱很难在法国生存下去，所以他一天只吃一顿饭。但他希望妻儿能来法国，一家团聚。

    他告诉英国广播公司，自己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是5年前搭哥哥的车回家，而最大的痛苦是，没能亲眼看着儿子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