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选举只是政治家族的“家务事”
本报记者 张慧
《
青年参考
》（
2013年05月22日
1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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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菲律宾前总统埃斯特拉达在中期选举中获胜，当选首都马尼拉市市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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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菲律宾马尼拉，选民参加中期选举投票。 |
在菲律宾，政治家族掌握国家命运。行政职位和立法职位是政治家族之间联合、竞争的工具，更是代代相传的财富。
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总是那些来自政治家族的名字。
弹硬币选出的市长
5月13日傍晚，位于菲律宾中部圣特奥多罗市的市长争夺战进入最后阶段。两名候选人马维克·费拉兰和鲍伊特·派势均力敌，都获得了3236张选票。当地选举事务主席雷尼·帕吉雷根建议，用弹硬币决定谁是下一任市长。
帕吉雷根告诉法新社，“他们都同意这个点子：谁丢出的‘头像’最多，谁就获胜”。
于是，两位候选人来到空房间，蹲在地上轮流弹硬币。第一轮的5次机会中，两人各自弹出了两个头像。比试进入第二轮，气氛比统计选票时还要紧张，围观人群静悄悄的，大气都不敢出。
前任市长的儿子费拉兰又弹出了两个头像，而派只有一个。费拉兰赢得选举，而派欣然接受这一结果，与费拉兰握手拥抱。
菲律宾法律规定，当选举出现平局时采用抽签的办法决定胜负。弹硬币受法律承认，早在2004年，帕吉雷根就用这种方式决定过另一个城市议会席位的归属。
5月13日是菲律宾的中期选举日，《菲律宾星报》称，中期选举将决定1.8万个公职的归属，其中包括24名参议员中的半数，以及将近300名众议员。
选举从早7点进行到晚7点，共有超过5200万菲律宾人登记投票。除了伊斯兰叛乱地区的选举站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这次选举进行得既顺利又平静。
政治家族限制了民主，但多数菲律宾人并不在乎
对多数菲律宾选民来说，中期选举是民主实践。而在政治家族的成员眼里，选举不过是走走程序的“家务事”。
自菲律宾建国以来，政治家族就掌握着国家命运。行政职位和立法职位是政治家族之间联合、竞争的工具，更是代代相传的财富。
据美国《赫芬顿邮报》统计，菲律宾有178个政治家族，牢牢控制着80个省中73个的行政权。菲律宾的民主更像是过去的封地制度基础上的权力流动和竞争。比如前独裁者马科斯虽然被推翻，他83岁的遗孀、以生活奢华无度出名的伊梅尔达，依然保住了众议员席位。她以马科斯的出生地伊罗戈北省候选人身份寻求连任，尽管马科斯独裁统治是不愉快的回忆，当地人仍将选票投给了这个家族的人，因为他们一直这样做。而马科斯的女儿艾米是该省省长，此次也成功连任了。
国会中，70%的众议院席位归政治家族所有。而在参议院中，这个数字接近80%。
《菲律宾星报》称，33名参议员候选人里，两位是总统阿基诺三世的亲戚，一位是现任副总统的女儿，一位是现任众议院议长的儿子，一位是前总统的儿子，一位是被赶下台的前总统的儿子，此外还有不少参议员的妻子和孩子。而在现任参议员中，有15人的亲戚担任政府公职。
“无论你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这些名字，从我小时候就是这样，一直是这些名字。”54岁的商人马丁·图纳在马尼拉投票后说，“政治家族化的一个弊端就是，他们控制一切，包括商业。”
法律顾问伊夫林·迪奥齐诺说，政治家族化是种文化现象，“非家族”候选人机会渺茫，因为“政治家族有钱，他们是惟一负担得起选举费用的群体，没有财力支持你就无法竞选”。
这次选举，阿基诺三世大获全胜，他领导的自由党及盟友获得了国会上下两院的多数席位。他上台的前3年，掌握参议院的是反对党，即便如此，他重要的立法仍然能顺利通过。阿基诺三世的发言人陈显达说：“我们在参议院获得了多数的支持，意味着我们可以推进改革了。”
对阿基诺三世来说，这次选举的另一个意义是培植接班人。按照菲律宾宪法，他只能担任一届总统，将于2016年卸任。如果能获得整个国会的支持，培养接班人时就会更加便利。
安娜·塔布达任职于一家独立民调机构，她说政治家族的确限制了民主，但过去的民调显示，多数菲律宾人对此并不在乎。他们在投票时宁可挑熟悉的姓氏，而不是那些政绩清廉的陌生名字。“选举就是回忆人名，而名字就像品牌一样。他们吃这一套。”
谁出名，谁当选
5月14日，菲律宾前总统埃斯特拉达宣布击败了马尼拉现任华裔市长林雯洛，将成为下任市长。
今年76岁的埃斯特拉达曾是菲律宾知名影星，在大大小小的电影节上拿奖无数。他主演过100多部影片，擅长扮演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埃斯特拉达“演而优则仕”，在1967年当选圣胡安市市长，1987年当上参议员，1992年担任副总统，最后于1998年成功上位，成为“菲律宾的里根”。不过在任期内，他不断受到腐败指控，在2001年引咎辞职，并于2007年被判刑。
5月14日是他被特赦后首次担任公职。
为获得参选资格，埃斯特拉达临时把家搬到了马尼拉，而真正让他胜选的还是早年的名气。马尼拉当地媒体称，他当年行侠仗义的银幕形象仍然植根于群众心中。
埃斯特拉达有效利用了自己身为前影星的知名度，尤其在穷人中间，他许诺改变首都的衰败状况，获得了支持。获胜后，他对支持者说：“我生命中的最后几年没有其他愿望，只想提供我在公共服务领域的经验，做好每件能鼓舞穷人的事。”
总统府发言人陈显达表示，反对党领袖埃斯特拉达和阿基诺三世总统是“好朋友”，两人的合作应该会很顺利。
菲律宾政治观察家称，和以往的选举一样，此次中期选举也如同一场人名回忆大赛，各政党只在名义上存在，为竞选提供资金。英国《经济学人》指出，选民在选举中很少听到施政纲领，候选人做的只是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名字塞进选民的脑海。因此，朗朗上口的竞选口号或让人印象深刻的竞选广告，比脚踏实地的施政纲领更加有效。
名人效应在菲律宾政坛屡试不爽，新选出的国会犹如名人堂，充斥着政治家族的政治明星、演艺圈名人、体育明星，当然还有名人的亲戚们。比如菲律宾拳击明星帕奎奥因为知名度高，成功连任了众议员。与此同时，他也在构筑一个全新的政治家族，他的兄弟罗格里奥也参选众议员，他妻子金琪则竞选萨兰加尼省的副省长。
忘记历史，原谅罪恶
在菲律宾，选举不仅是传承家族权柄的机会，也是遗忘历史和原谅过失的契机。
因腐败而被开除公职并判刑的前总统埃斯特拉达，以高得票率赢得了马尼拉市的市长职位。前总统阿罗约也毫不费力地连任众议员，尽管她被软禁在医院，并且面临腐败指控。
独裁者马科斯生前对人民作威作福，但他去世后，遗孀伊梅尔达一直担任众议员，女儿艾米任省长，儿子则成为参议员，甚至打算在2016年竞选总统。马科斯一家在政界非常活跃，他们都是由菲律宾人民选举出来担任公职的。
“很多人说，我们太容易忘记历史，太轻易原谅过失。从某个角度讲，这说法是对的。”菲律宾人权斗士卡洛斯·孔德对法新社说，“我们仍然是个贫穷的国家，选举制度伸缩性很大，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和决心，人人都能当选。”
台湾媒体分析，这样的选举结果是菲律宾国民性的映照。2012年美国盖洛普咨询公司的调查显示，全球情感最丰富国家前五名依次是：菲律宾、萨尔瓦多、巴林、阿曼和哥伦比亚。调查也被解读为菲律宾的情绪化程度居世界之首。60%的菲律宾人每天都要经历积极或消极情绪。
在一些媒体看来，在这样的文化气氛中，有些无厘头的选举文化也就不奇怪了。
在菲律宾，政治家族掌握国家命运。行政职位和立法职位是政治家族之间联合、竞争的工具，更是代代相传的财富。
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总是那些来自政治家族的名字。
弹硬币选出的市长
5月13日傍晚，位于菲律宾中部圣特奥多罗市的市长争夺战进入最后阶段。两名候选人马维克·费拉兰和鲍伊特·派势均力敌，都获得了3236张选票。当地选举事务主席雷尼·帕吉雷根建议，用弹硬币决定谁是下一任市长。
帕吉雷根告诉法新社，“他们都同意这个点子：谁丢出的‘头像’最多，谁就获胜”。
于是，两位候选人来到空房间，蹲在地上轮流弹硬币。第一轮的5次机会中，两人各自弹出了两个头像。比试进入第二轮，气氛比统计选票时还要紧张，围观人群静悄悄的，大气都不敢出。
前任市长的儿子费拉兰又弹出了两个头像，而派只有一个。费拉兰赢得选举，而派欣然接受这一结果，与费拉兰握手拥抱。
菲律宾法律规定，当选举出现平局时采用抽签的办法决定胜负。弹硬币受法律承认，早在2004年，帕吉雷根就用这种方式决定过另一个城市议会席位的归属。
5月13日是菲律宾的中期选举日，《菲律宾星报》称，中期选举将决定1.8万个公职的归属，其中包括24名参议员中的半数，以及将近300名众议员。
选举从早7点进行到晚7点，共有超过5200万菲律宾人登记投票。除了伊斯兰叛乱地区的选举站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这次选举进行得既顺利又平静。
政治家族限制了民主，但多数菲律宾人并不在乎
对多数菲律宾选民来说，中期选举是民主实践。而在政治家族的成员眼里，选举不过是走走程序的“家务事”。
自菲律宾建国以来，政治家族就掌握着国家命运。行政职位和立法职位是政治家族之间联合、竞争的工具，更是代代相传的财富。
据美国《赫芬顿邮报》统计，菲律宾有178个政治家族，牢牢控制着80个省中73个的行政权。菲律宾的民主更像是过去的封地制度基础上的权力流动和竞争。比如前独裁者马科斯虽然被推翻，他83岁的遗孀、以生活奢华无度出名的伊梅尔达，依然保住了众议员席位。她以马科斯的出生地伊罗戈北省候选人身份寻求连任，尽管马科斯独裁统治是不愉快的回忆，当地人仍将选票投给了这个家族的人，因为他们一直这样做。而马科斯的女儿艾米是该省省长，此次也成功连任了。
国会中，70%的众议院席位归政治家族所有。而在参议院中，这个数字接近80%。
《菲律宾星报》称，33名参议员候选人里，两位是总统阿基诺三世的亲戚，一位是现任副总统的女儿，一位是现任众议院议长的儿子，一位是前总统的儿子，一位是被赶下台的前总统的儿子，此外还有不少参议员的妻子和孩子。而在现任参议员中，有15人的亲戚担任政府公职。
“无论你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这些名字，从我小时候就是这样，一直是这些名字。”54岁的商人马丁·图纳在马尼拉投票后说，“政治家族化的一个弊端就是，他们控制一切，包括商业。”
法律顾问伊夫林·迪奥齐诺说，政治家族化是种文化现象，“非家族”候选人机会渺茫，因为“政治家族有钱，他们是惟一负担得起选举费用的群体，没有财力支持你就无法竞选”。
这次选举，阿基诺三世大获全胜，他领导的自由党及盟友获得了国会上下两院的多数席位。他上台的前3年，掌握参议院的是反对党，即便如此，他重要的立法仍然能顺利通过。阿基诺三世的发言人陈显达说：“我们在参议院获得了多数的支持，意味着我们可以推进改革了。”
对阿基诺三世来说，这次选举的另一个意义是培植接班人。按照菲律宾宪法，他只能担任一届总统，将于2016年卸任。如果能获得整个国会的支持，培养接班人时就会更加便利。
安娜·塔布达任职于一家独立民调机构，她说政治家族的确限制了民主，但过去的民调显示，多数菲律宾人对此并不在乎。他们在投票时宁可挑熟悉的姓氏，而不是那些政绩清廉的陌生名字。“选举就是回忆人名，而名字就像品牌一样。他们吃这一套。”
谁出名，谁当选
5月14日，菲律宾前总统埃斯特拉达宣布击败了马尼拉现任华裔市长林雯洛，将成为下任市长。
今年76岁的埃斯特拉达曾是菲律宾知名影星，在大大小小的电影节上拿奖无数。他主演过100多部影片，擅长扮演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埃斯特拉达“演而优则仕”，在1967年当选圣胡安市市长，1987年当上参议员，1992年担任副总统，最后于1998年成功上位，成为“菲律宾的里根”。不过在任期内，他不断受到腐败指控，在2001年引咎辞职，并于2007年被判刑。
5月14日是他被特赦后首次担任公职。
为获得参选资格，埃斯特拉达临时把家搬到了马尼拉，而真正让他胜选的还是早年的名气。马尼拉当地媒体称，他当年行侠仗义的银幕形象仍然植根于群众心中。
埃斯特拉达有效利用了自己身为前影星的知名度，尤其在穷人中间，他许诺改变首都的衰败状况，获得了支持。获胜后，他对支持者说：“我生命中的最后几年没有其他愿望，只想提供我在公共服务领域的经验，做好每件能鼓舞穷人的事。”
总统府发言人陈显达表示，反对党领袖埃斯特拉达和阿基诺三世总统是“好朋友”，两人的合作应该会很顺利。
菲律宾政治观察家称，和以往的选举一样，此次中期选举也如同一场人名回忆大赛，各政党只在名义上存在，为竞选提供资金。英国《经济学人》指出，选民在选举中很少听到施政纲领，候选人做的只是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名字塞进选民的脑海。因此，朗朗上口的竞选口号或让人印象深刻的竞选广告，比脚踏实地的施政纲领更加有效。
名人效应在菲律宾政坛屡试不爽，新选出的国会犹如名人堂，充斥着政治家族的政治明星、演艺圈名人、体育明星，当然还有名人的亲戚们。比如菲律宾拳击明星帕奎奥因为知名度高，成功连任了众议员。与此同时，他也在构筑一个全新的政治家族，他的兄弟罗格里奥也参选众议员，他妻子金琪则竞选萨兰加尼省的副省长。
忘记历史，原谅罪恶
在菲律宾，选举不仅是传承家族权柄的机会，也是遗忘历史和原谅过失的契机。
因腐败而被开除公职并判刑的前总统埃斯特拉达，以高得票率赢得了马尼拉市的市长职位。前总统阿罗约也毫不费力地连任众议员，尽管她被软禁在医院，并且面临腐败指控。
独裁者马科斯生前对人民作威作福，但他去世后，遗孀伊梅尔达一直担任众议员，女儿艾米任省长，儿子则成为参议员，甚至打算在2016年竞选总统。马科斯一家在政界非常活跃，他们都是由菲律宾人民选举出来担任公职的。
“很多人说，我们太容易忘记历史，太轻易原谅过失。从某个角度讲，这说法是对的。”菲律宾人权斗士卡洛斯·孔德对法新社说，“我们仍然是个贫穷的国家，选举制度伸缩性很大，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和决心，人人都能当选。”
台湾媒体分析，这样的选举结果是菲律宾国民性的映照。2012年美国盖洛普咨询公司的调查显示，全球情感最丰富国家前五名依次是：菲律宾、萨尔瓦多、巴林、阿曼和哥伦比亚。调查也被解读为菲律宾的情绪化程度居世界之首。60%的菲律宾人每天都要经历积极或消极情绪。
在一些媒体看来，在这样的文化气氛中，有些无厘头的选举文化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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