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娱乐是政治和谐的根基

    在一个政治色彩浓厚的城市，演出等文娱活动，对社会的和谐稳定同样至关重要。

    2007年末，我去位于天安门广场右侧的、巨蛋形状的国家大剧院观看音乐会。散场后，我坐上出租车，司机马上对这座建筑物大加批判，先是抱怨它是外国人设计的，遭到反驳后，又声称大剧院的真正问题在于“与周围的建筑不协调”。

    他指出，附近的建筑具有政治意义，天安门广场是中国政治结构的中心。我反问：广场另一边的北京饭店也不是政治建筑，大剧院有什么错？答曰：全国人大代表每年来开会时就会住在北京饭店。我说，他们也可以去看演出啊。司机摇摇头：“那是娱乐消遣。”

    中国的儒家学说基本上是一种政治哲学，强调当权者应施行仁政。然而，《论语》中有篇文章（《先进》第十一），似乎和这样的传统观点形成反差：

    孔子问四个学生的政治理想。最后一个学生曾皙的回答十分令人困惑。他说，自己要和朋友一起洗澡，然后一边唱歌吟诗，一边回家去。孔子听罢，赞许地点了点头。

    在一本强调政治关切的重要典籍中，这种有关个体性追求的内容该如何解读呢？在我看来，曾皙描述与朋友一起唱歌，有助于形成社会信任即“社会资本”；孔子赞同这种活动，是因为它是在道德上可行的、层次更高的政治活动的基础和必要条件。

    如果我们用这样的解释重新审视师徒二人的对话和彼此的反应，这篇文章的意义就明确了：政治承诺体现在大到管理国家的理念，小到亲朋好友的交往准则，后者同样重要。

    听起来不可思议吗？让我们再来看看古希腊的历史吧。暴君阿里斯托米达斯在公元前534年推翻库马（一个希腊殖民地）的政府后，不仅血洗议院，而且捣毁了健身房——彼时，在健身房形成的社会纽带巩固和支持了整个社会的结构。阿里斯托米达斯正是图谋通过这种手段打击“高贵的男子汉精神”，进而让渴望恢复旧秩序的反抗者化作散沙一片。

    政治也是音乐问题。与朋友一起唱歌、吟诗，这些看似不具政治性的活动，其实是巩固社会和谐与政治稳定的重要因素。若当时想到了这些，我一定会说给那位司机听的。

    节选自《城市的精神》，重庆出版社2012年12月，标题和提要系编者所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