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浦路斯：国家要抢富人的钱？

    3月24日，在布鲁塞尔欧盟总部，筋疲力尽的塞浦路斯总统阿纳斯塔夏季斯代表国民接受了欧盟的援助计划。

    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将提供100亿欧元的紧急救助，而作为代价，塞浦路斯必须自筹58亿欧元，这笔钱将来自塞浦路斯两家银行储户的户头。塞浦路斯欧元区成员国的地位保住了，作为离岸金融中心的地位也许永远失去了。

    信用经济一夜间成历史

    首都尼科西亚的郊外，一个果蔬市场生意兴隆，有人不惜从城里赶来买菜，因为这里比超市便宜。正在经历的危机让塞浦路斯人迅速学会了节约每一枚硬币。一位购物的男士毫不掩饰他对政府资本控制的恐惧，他告诉英国广播电台（BBC）：“如果我可以，我就取出所有的钱，装进口袋里飞到国外。”

    现金，如今是塞浦路斯境内惟一“可靠”的东西。政府为防止资本外逃，从16日开始就关闭了所有银行。25日，塞浦路斯中央银行宣布，为保证银行系统平稳过渡，塞浦路斯的所有银行都将在周四之前关门闭户。

    零售店、加油站、超市都被不确定的空气包裹着，由于不确信100亿欧元的贷款能否让经济复活，这些零售商都不再接受信用卡和支票。信用消费一夜之间在塞浦路斯成了历史。

    “只接受现金已经有3天了。”阿里·维森告诉《纽约时报》。他是尼科西亚中心广场附近一家饭店的经理。“银行关闭了，它是否会重新开门我真的没有信心，我们所有的供货商都只收现金，连啤酒公司都是这样。”

    银行关闭超过一个星期，每天排着长队在ATM机前取款成了人们每日的“必修课”。最初，取款的最高额度是400欧元，但很快下降到260欧元。从24日晚上开始，塞浦路斯银行的最高取款额度变为120欧元，而Laiki银行则是100欧元。

    西莫斯·曼佐拉诺斯经营着一家打印店，他坚信塞浦路斯接受这样的条件是受了欧盟的欺负。“我感觉我们就像强迫放进鱼缸里的小鱼，惟一用处就是被鲨鱼一口吃掉。”他说。

    小国家制造大麻烦

    位于地中海东部的岛国塞浦路斯，面积仅9251公里、人口只有24万人。2004年加入欧盟，2008年进入欧元区。塞浦路斯经济总量只占欧盟的0.5%，危机发生前，它一直不太起眼。

    这场银行危机与希腊主权债务危机脱不了干系。塞浦路斯三大银行都大量持有希腊的主权债券，这些债券评级被降低，令塞浦路斯受到最直接的冲击，三大银行全部亏损。

    2012年6月，塞浦路斯向欧洲央行求救，申请175亿欧元贷款。但是，布鲁塞尔却要求塞浦路斯首先“自救”，即向居民征收存款税。

    这个要求在塞浦路斯掀起轩然大波。2月24日刚刚当选的总统阿纳斯塔夏季斯在竞选中承诺，将重启陷入停顿的援助谈判，同时不让储户蒙受损失。但这时他才发现，这两个承诺如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不知所措的阿纳斯塔夏季斯向议会求助。“我的决定需要获得议会的批准。”他在17日向全国发表的电视讲话中说，“我恳请议会各党派作出最符合人民与国家利益的决定，我将完全尊重这一决定。”

    议会原定于17日就存款征税议案进行表决，但在民众愤怒情绪的施压下，投票时间被一再推迟。18日，议会发言人称投票被推迟至19日进行。

    “这是赤裸裸的抢劫，我们必须让欧盟停止这么做。他们不经允许就将我们的钱拿走。”艾伦和珍妮特已经退休，并将储蓄存入了塞浦路斯银行。议会投票前，他们接受BBC采访时愤怒地说：“塞浦路斯完蛋了，征税行动是不正当的，是非法的!”

    议会投票没有获得通过，阿纳斯塔夏季斯飞到布鲁塞尔做最后的外交斡旋。经过马拉松式的谈判，24日晚，他接受了欧盟的“最终宣判”——塞浦路斯获得100亿欧元贷款，但是需要自筹58亿欧元作为补充，这些钱来自两家最大银行储蓄超过10万欧元的账户。

    这笔“交易”不需要塞浦路斯议会通过，立即生效。

    储蓄超过10万欧元的账户将被冻结，强制交纳一次性存款税，塞浦路斯政府发言人表示，税率将在30%上下。这些“符合要求”的富人主要是俄罗斯和东欧的富豪，每个账户最多只能提出10万欧元资金。

    按照协定，塞浦路斯第二大的Laiki银行将会关闭，存款在10万欧元以下的账户将被转移到塞浦路斯银行。

    玛丽亚·康斯坦丁努一觉醒来，从电视中得知布鲁塞尔谈话已经给她供职了25年的Laiki银行判了死刑。“太可怕了，就像恐怖片变成了现实。”43岁的玛利亚欲哭无泪地说。她丈夫是同一家银行技术部的职员，夫妇二人一夜之间丢掉工作，家里还有4个正在上学的孩子。“我们有贷款要还，还要为孩子们存大学的学费。”

    俄罗斯人等待“逃离”塞浦路斯

    从3月20日开始，潮水般的越洋电话涌入菲德尔·米欣的手机，他是一名在塞浦路斯做生意的俄罗斯商人。两家安哥拉银行热情地要求为他开户，他的瑞士银行客户代表也提出，要在塞浦路斯银行重新开门那天来帮助他转移资金。

    多年来，塞浦路斯一直充当俄罗斯和东欧国家的离岸金融中心。自从征收存款税的消息传出，一大批俄罗斯人或其代表就立刻飞来检察他们的银行账户，并加入当地人咒骂塞浦路斯政府的行列。

    紧接着，一大批欧洲银行的银行家涌入这个弹丸小国，与希望转移财产的外国商人接洽，希望塞浦路斯的灾难成为他们盈利的机会，就像一群眼中冒着绿光的饿狼盯着被狮子扑倒的羚羊。

    BBC驻俄罗斯记者称，莫斯科有传言，说布鲁塞尔的决定是在利用塞浦路斯的银行危机，而打击目标便是俄罗斯人在那里的财富。

    普京的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18日表示，普京强烈谴责塞浦路斯向国内银行储户征税的计划，认为该计划是“不公平、不公正”和“危险的”。据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估算，如果塞浦路斯实施这一计划，则俄罗斯居民和机构可能遭受20亿美元左右的损失。26日，俄罗斯股市也因此大跌。

    很多俄罗斯商人已经做好准备，将放在塞浦路斯的生意转移到别的国家，还有一些则正在观望。“塞浦路斯一天之内就杀死了自己。”米欣告诉英国《金融时报》，他所指的是总统接受欧盟“讹诈”的决定。米欣最担心的不是存款税——他的外币账户不受影响——让他胆战心惊的，是塞浦路斯金融系统的信用崩塌。

    而那些观望者期待的是塞浦路斯银行重新开业后，看看俄罗斯和塞浦路斯的双边税务协议是否还生效。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曾暗示，如果救助协议对俄方不利，将取消这一税收协定。如果真是这样，俄罗斯人将迅速离开塞浦路斯，头也不回。

    米欣抱怨塞浦路斯人不珍惜俄罗斯人为当地经济做出的贡献。“当地人应该明白，钱撤走了，那些去餐馆饕餮、买车置产的人也就离开了。塞浦路斯赖以生存的依托将消失不见。”

    俄罗斯人的焦虑，也传染给了那些依靠俄罗斯客户的律师、秘书和审计人员。他们知道，如果俄罗斯人大举撤出，他们面临的将是残酷的失业。“我们能怎么办呢，又不能强迫他们留下来。”律师安德烈·尼古拉斯说。他的一些客户是整个东欧最富有的人。

    米欣表示，有人指责俄罗斯人在塞浦路斯洗钱，但人们不要忘记，10年来正是这些钱为塞浦路斯提供经济动力。“如果俄罗斯人离开了，谁会每天花500美元住四季酒店呢？安吉拉·默克尔吗？”

    “塞浦路斯证明，金融危机还未结束”

    塞浦路斯财长米哈利斯·萨里斯不无得意地说：“并不是说我们打赢了一场战斗，但是我们确实避免了退出欧元区。”但是议会经济委员会主席尼古拉斯·帕帕佐普洛斯却告诉BBC，他认为这项新协议“在经济上根本说不通”，“经济将会衰退，失业率会升高。他们想要传递的信息是塞浦路斯的经济就应该被毁掉，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一大部分，我们的银行已经毁了。”

    英格兰银行行长默文·金爵士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演讲时指出，塞浦路斯的例子证明，全球金融危机远远没有结束，真正应该做出根本性改变的其实是国际金融体系，只有那样才能让人们重获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