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强奸犯的自我救赎

    犯下令人发指罪行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懂少年。

    20年后，面对曾经被他和朋友残忍侵犯的女子，他诚心致歉。

    经过艰难的自我救赎，他成了致力于维护女性权益的社会活动家。

    这是发生在杜米萨尼·雷博姆博人生中的真实故事。

    2月初，17岁的南非少女安妮涅·卜伊森，在开普敦以东130公里处的布雷达斯多普镇，遭多名男子轮奸并被杀害。

    南非举国震怒。2月8日，数百名南非人聚集在卜伊森遇害的建筑工地，高呼“受够了”。

    多年来致力于男女平等、维护女性权益的社会活动家杜米萨尼·雷博姆博大声疾呼：“在我看来，应该有越来越多的人高呼‘受够了’，我们要防止这个国家再出现这种事。”

    实际上，雷博姆博也曾是个强奸犯。

    在伙伴们的怂恿下参与轮奸

    2012年，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等媒体的采访时，杜米萨尼·雷博姆博语调平缓地讲述了当年自己的荒唐事。

    1976年，15岁的雷博姆博生活在南非林波波省Blinkwater村。他不出去放羊或放牛，而是待在家里给姐姐打下手。他没有女朋友，也不打算找女朋友。村里与他同龄的男孩都有女友，他们看不起他，天天嘲笑他不够“爷们儿”。

    “假姑娘！”村里的男孩时常这样取笑他。他们劝他“爷们儿些”，还怂恿他强奸一个女孩，以此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

    对于这样的建议，雷博姆博就像没听见。

    不久，他的一个朋友和一个堂兄向他施压，要他参与强奸村里的一个女孩。

    他们说，这个女孩自认为比男孩聪明，从不跟任何男孩约会。

    有人怂恿雷博姆博：“这个女孩太自负，不想认识我们。你需要去调教调教她。”

    终于有一天，雷博姆博同意“入伙”。

    事发当天，他害怕得浑身哆嗦，因为“从来没有过性行为”。伙伴们让他吸食大麻、喝啤酒壮胆。

    傍晚5点左右，雷博姆博和一个朋友的罪恶行动开始了。他的朋友强奸了那个女孩，然后是他。那个女孩一直尖叫着。

    “事后，我害怕极了。我感到我有罪，也担心这事会传到妈妈耳朵里。我妈妈在这个地区有很高的声望。”

    第二天，他俩参加了朋友们组织的足球赛，所有球友都知道了雷博姆博的“壮举”。“我的朋友们鼓掌，还唱起了歌，就好像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

    此后，雷博姆博不再受到嘲笑，还获准加入这些男孩的圈子。

    “我坐牢意味着她得到了公平”

    一夜之间，雷博姆博从本分的少年变成了强奸犯。

    他做好了坐牢的准备，但那个女孩没有报案，似乎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此事。

    雷博姆博想，她或许太害怕了，不敢想象报案的后果。

    他没有遭到指控，但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当我在村里看到这个女孩时更是如此。有时，我试图避免遇到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在他脑海中慢慢模糊了。

    后来，雷博姆博离开了这个村子，搬到大城市居住，渐渐学会了尊重他人。不过，他很少想到被他蹂躏的那个女孩。

    “我从来没有去想受害人是什么感受，因为这种事司空见惯。”他说。

    再后来，雷博姆博为一个关注性别平等的非政府组织工作，每天都有一些女性来控诉，称遭到了男人各种各样的虐待。

    在这里，他了解到，强奸受害者遭受的心理创伤很难平复。

    “每当听到一个男子的负面举动，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20年前我做的荒唐事，不得不开始自我反省。”

    雷博姆博想到了曾被他伤害的女孩，她甚至连寻求帮助的机会都没有。他决定去找她，让她知道，他已经改邪归正，和其他人一起阻止强奸事件的发生。

    “我感到自己有罪。我感到尴尬，也很生自己的气，因为我在继续我的生活，她却生活在悲惨之中。”

    雷博姆博告诉牧师，打算去见自己伤害过的女人，获得她的宽恕。

    牧师安慰他：“你当时才15岁，男孩毕竟是男孩。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得到拯救了，你曾经深陷泥潭，但现在明白了真相。”

    牧师问他是否做好了坐牢的准备。“如果这个女子去报案，你该怎么办？”

    雷博姆博回答：“我坐牢意味着她得到了公平。”

    千里迢迢祈求宽恕

    雷博姆博决心已下，但内心惴惴不安。

    她现在结了婚，她的丈夫会怎么看这件事？

    最终，雷博姆博设法在村里的诊所与她碰面。强奸犯和受害人就这样再次相逢。

    “当我们碰面时，她认出了我，她感到很惊讶。”接着，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

    “对不起，”他对她说，“我意识到我对你造成了伤害。我花了20年时间才意识到我做错了。我特意来这里，向你道歉。”

    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嚎啕大哭起来，任由泪水滑过面颊。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她面前。

    过了一会儿，她看着他，哭哭啼啼地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被你强奸之后，还有两人强奸了我。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浑身发抖。”

    她说，遭到轮奸后，她的生活彻底乱了套，晚上总是做噩梦。“我从来没有好受过，我的生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有时，丈夫触碰我，我本能地缩成一团，尽管我很喜欢跟丈夫在一起。”

    然后，她凄然一笑，原谅了他。

    “你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让我相信你是诚心道歉，我对此表示感激。”接着，她话锋一转，“帮我一个忙，教育好你的儿子，别让他对其他女子做出你对我做过的那种事。”

    她不知道的是，雷博姆博告诉过儿子和两个女儿很多事情，尤其是关于终止性暴力的事情。他给儿女们列出了长长的一张单子，包括：尊重每一个人；坚持一个伴侣；饮酒节制。

    他说：“我原以为，通过道歉我会如释重负，她的这番话让我身上有了新的重担。”

    现在，雷博姆博为约翰内斯堡的“橄榄叶基金会”工作，是该机构“男人可以做到”项目的负责人，尽全力改变南非国人的观念，让男人不再相信侮辱女性是“很酷”的行为，防止强奸事件发生。

    他说，强奸是“巨大的怪兽”，他努力和它斗争。

    南非为何强奸案多发

    在南非，强奸行为屡见不鲜。无论对3个月大的婴儿还是年近九旬的老妇，强奸犯都不放过。

    南非现任总统雅各布·祖马曾涉嫌强奸，被控于2005年11月强奸31岁的好友库扎瓦约。2006年5月8日，南非约翰内斯堡高等法庭对祖马涉嫌强奸一案作出无罪判决。

    南非警方披露的数据显示，2010年至2011年，南非共发生66196起强奸案。不过，一些人认为，实际发生的强奸案数量远远高于这个数字，因为很多受害者根本没有报案。英国广播公司的报道称，加上未报案的数量，至少发生了60万起强奸案。

    据非政府组织“人民反对虐待女性”统计，在南非，每隔26秒就会发生一起强奸案。南非“医学研究委员会”的报告显示，约28%的南非男子犯有强奸罪。

    南非司法部部长杰夫·拉德贝承认，南非针对女性的暴力犯罪数据已到“警戒线”。

    强奸案多发，原因有很多。雷博姆博认为，强奸这种暴力犯罪在世界各地都有，但南非的强奸案件实在太多，主要原因是在南非社会盛行的男权主义和南非男子心中的“男子汉气概”。有调查显示，近九成受访的南非男性认为，女性应对丈夫言听计从。

    有人认为，强奸肆虐是当年的种族隔离政策导致的。也有人反驳说，种族隔离只是托词。曾遭强奸的社会活动家布兰菲尔德认为，强奸案多发不能怪种族隔离，也不能怪政府，只能怪南非社会充满暴力。

    南非女性权益活动家丽萨·维登说，南非有很长的暴力历史，很多人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警方发布的报告显示，2011年，南非发生了1.6万起谋杀案。

    维登告诉CNN，南非社会不充分承认女性的权利，也是强奸泛滥的原因之一。此外，南非警方效率不高、警力和法庭不足也是重要原因。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一份报告认为，酗酒、滥用毒品、缺乏足够的住房和电力，导致女性更容易遭到侵害。

    强奸泛滥的原因林林总总，后果触目惊心。南非医学研究会的报告显示，16%的女性因被强奸而感染艾滋病病毒；强奸导致了大量的意外怀孕，女性患抑郁症的几率、自杀的风险也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