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澳民众追问“囚犯X”神秘之死

    2月13日，澳大利亚广播公司播出了一部纪录片，孤独地死在以色列戒备森严监狱中的“囚犯X”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这个拥有以色列和澳大利亚双重国籍的男子，立即在两个国家引起轩然大波。

    “囚犯X”自杀身亡

    神秘的“囚犯X”孤独地死在戒备森严的以色列亚龙监狱时，他还未曾洗刷“叛国”的罪名。

    更广为人知的，是他用上吊结束自己生命的那间牢房。在以色列最大、安全等级最高的这座监狱里，“囚犯X”的待遇十分特别——一座被隔离的小楼，里面只有一间牢房。大名鼎鼎的刺杀以色列前总理拉宾的凶手伊戈尔·阿米尔曾被关在这里。

    这里的囚犯不能出去放风，不能有访客，连狱卒都不知道他是谁，为何被关在这里。甚至死后，囚犯的身份都是国家机密。尽管人权组织对此抗议不断，但法庭禁止民众发表任何与此事有关的言论。

    “一个没有名字也没有身份的人，被静静地安置在这里，彻底与外面的世界隔绝。”监狱的一名工作人员这样告诉以色列电视台。

    2010年12月15日，“囚犯X”死亡。直到2013年2月13日，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播出一部纪录片，“囚犯X”才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年轻的澳大利亚男子本·安吉尔。在耶路撒冷，他的名字叫班吉。

    就在这一天，以色列政府第一次承认，由于“安全原因”，在两年前羁押了一位双重国籍的男子。躲躲闪闪、语焉不详的态度，让英、澳媒体的猜测甚嚣尘上。

    最流行的说法是，“囚犯X”是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的一名特工。而他被秘密逮捕的原因，隐约指向了一桩曾轰动全球的刺杀案件。

    2010年1月10日，一个由11人组成的暗杀小队，在迪拜一家酒店暗杀了哈马斯高官马哈茂德·马巴胡赫。迪拜警方指控摩萨德是幕后凶手，遭到以色列方面的驳斥。所有嫌疑人手持伪造的外国护照，其中3人使用的是澳大利亚护照。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3个与哈马斯高官被刺联系在一起的名字，与安吉尔有什么关系。但早在事发至少6个月前，澳大利亚情报安全组织（ASIO）已开始对他和他的两位朋友进行调查。

    2月13日，澳大利亚News新闻网惊呼：“这可能是詹姆斯·邦德式的故事！”2月15日，澳大利亚《金融评论》感慨道，“真事常常比小说还离奇”。

    但这个故事似乎仍然不足以解释，为什么以色列人将“囚犯X”的身份视为绝密，却在其传出自杀消息后惊慌失措，甚至不惜动用行政力量压制舆论。

    2009年10月，听说了一点儿风声的澳大利亚媒体记者杰森开始对此事感兴趣。他在家中拨通了安吉尔在耶路撒冷的电话，谎称是英国《卫报》的记者，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在为摩萨德工作。

    “当我和他交谈时，他先是震惊和生气，随后勃然大怒，让我滚蛋。”杰森回忆道，“但有意思的是，他没有挂断，而是听我说下去。”

    电话中，安吉尔否认自己参与过任何间谍活动。

    “他无疑是个合适的人选”

    当外界为“囚犯X”躁动不安时，安吉尔的家人和朋友，却几乎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沉默。他们拒绝配合ABC的记者，试图与之接触的《以色列日报》也碰了钉子。

    只有他父亲杰弗里的朋友亨利·格林，决定不遵守“莫惹是非”的信条，出声为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争取一点儿“公平”。

    1976年，安吉尔出生在澳大利亚墨尔本一个犹太人社区，父亲是一位受人尊敬的社区领导者。

    在格林的记忆中，安吉尔有一双清澈的蓝眼睛，总是面带微笑，喜欢冒险和户外运动。小时候，他友好而热情，每次见到格林叔叔，都会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1993年，安吉尔从墨尔本大学法律专业毕业，到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2009年，他在莫纳什大学读MBA。

    搬到以色列之后，安吉尔在别人的记忆里就几乎成了一片空白。他娶了一个以色列姑娘，生了两个孩子，但没人知道，他究竟靠什么维生。

    澳大利亚规定，公民一年可以改一次名字。为此，安吉尔多次回国，拥有了至少3个新的名字：本·阿龙、本·艾伦和本杰明·巴罗斯。而以色列的情报部门，正是以利用外国护照进行行动著称。这引起了ASIO的怀疑。

    摩萨德会盯上安吉尔，格林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接受过军事训练，有法律学位，有头脑，无疑是个合适的人选”。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软弱、温柔、敏感”的年轻人，会真的走上这条道路。

    “他在浴室中自杀，那里没有监控摄像头”

    让律师阿维格多·费尔德曼困惑的是，在安吉尔自杀前几天，他的精神尚好，能保持“理性”、“平衡”。“他没有沮丧，而是很焦虑。但处在他那样的境况下，焦虑是很正常的。”费尔德曼告诉以色列电视台第10频道，安吉拉没有丝毫想要自杀的迹象。

    当时，旷日持久的努力看到了曙光，安全官员已经批准律师的请求，允许他查看安吉尔案的证据。但就在第二天，安吉尔死了，费尔德曼失去了辩护和追查的理由。这让人不禁怀疑，他的死是否另有蹊跷。

    尽管尽了最大的努力，ABC记者仍然没能找出一个可信的故事，或验证任何猜测。不过他们相信，安吉尔并非自杀，而是被摩萨德“抹掉”了。

    以色列一位前情报官员告诉英国《每日电讯》报，他无法解释安吉尔究竟犯了什么罪，要接受如此惩罚。 

    《澳大利亚人报》认为，安吉尔想要揭露某些不为人知的罪行。《悉尼先驱晨报》引用一位澳大利亚安全与情报官员的观点称：“安吉尔很可能是要披露秘密，但他没找到机会。”

    一位调查记者认为，真相可能永远不会被透露。“有人知道细节，而以色列不希望它们被披露。”这位记者表示，“我不能逐一细说，它们太敏感了。”

    2月14日，以色列《国土报》报道称，“囚犯X”与澳大利亚的情报人员有联系，这意味着，他可能已经涉足双重间谍的危险世界。澳大利亚《时代报》称，“安吉拉从墨尔本大学法律系毕业前，接触过澳大利亚情报部门”。

    对于这些猜测，以色列一位官员以非正式的方式，通过以色列电视台第二频道进行了解释。

    “没有所谓匿名的囚犯。”他说，只有被孤立关押的囚犯会在本人同意下使用假名，而这一来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二来是为了保护囚犯及其家人。“囚犯X”可以接待家人来访，也获得了符合法律程序的辩护权。

    安吉尔为什么会在严密监控下的牢房中自杀？因为“他在浴室中自杀，那里没有监控摄像头”。

    两国政府隐瞒了什么？

    “总理办公室紧急召开媒体会议”、“目的：要求共同行动遏制即将曝光的尴尬故事”、“政府信源：邀请源于今晨国外曝光的细节”……这是2月13日以色列《国土报》的几个标题。

    ABC关于“囚犯X”的报道发布几小时后，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的办公室就召开紧急会议，想把该报道的影响力控制在最小范围。不久，所有涉及澳大利亚的报道全部从以色列各新闻网站上消失。这样的情况，在以色列并不常见。

    以色列一些议员要求司法部长确认报道的真实性，并了解是否有其他秘密在押囚犯，却被告知“此事不是司法部的管辖范围”。

    安吉尔死亡时，以色列Ynet网站曾试图报道此事。2010年12月22日，安吉尔去世一周后，遗体在澳大利亚政府的协助下空运回国，葬在墨尔本的犹太人墓地。寥寥几家媒体报道了这位死在异国他乡的游子叶落归根，对他死亡的原因却只字未提。

    在一些澳大利亚人心中，真相远没有这么复杂，没有迪拜暗杀，没有双面间谍，没有假护照。如今，澳大利亚绿党参议员克里斯汀·米尔恩的声音响在很多澳大利亚人心头：“澳大利亚为什么会将一位公民交给以色列情报部门？”

    澳大利亚政府一直宣称，直到安吉尔离世当日，才接到以色列政府的通知，此前对安吉尔的存在毫不知情。这一说法被斥责为“对表达和讨论干预公民的命运明显缺乏兴趣”，“臭名昭著的冷漠”，甚至有人感慨“当一名澳大利亚公民最需要国家的时候，他却被国家抛弃了”。

    狼狈不已的政府官员只好承认，外交部门的一些官员早已知道安吉尔之事，只是由于其家人未请求援助，政府无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