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岁末,在朝鲜战场败退的美韩联军自海上撤离,同时带走了数万信仰基督教的朝鲜百姓,其中就包括参加去年大选的韩国反对党候选人文在寅的双亲。
许多人或许不太了解,在去年年底的韩国大选中败北的民主统合党候选人文在寅,其实出身于朝鲜难民家庭,他的家族之所以来到韩国,与60多年前的“兴南大撤退”息息相关。
1950年10月,美韩联军向中朝边境进攻,却遭到秘密参战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其不意的打击,不得不仓皇撤退,顺带拉走了数万信仰基督教的朝鲜百姓。最近,曾为美韩官员担任战地翻译的韩国老兵玄凤学接受《月刊朝鲜》采访,谈起那段往事时依然心有余悸。
机缘巧合 一介医生成军官
1922年,玄凤学出生在朝鲜北部重镇咸兴,那里也是咸镜南道首府。受家庭环境熏陶,玄凤学自小就皈依了基督教,并进入教会医院学习和工作。1948年半岛南北分治,嫌朝鲜新政权“不信神”的玄凤学越过三八线投奔韩国,不久在汉城(今首尔)教会的帮助下,前往美国弗吉尼亚州立医科大学进修,两年后回国,进入汉城SEVERANCE医院工作。
1950年6月25日,朝韩全面开战,三天后,朝军坦克便冲进了汉城。玄凤学只身逃到大邱,巧遇牧师兼韩国国会议员黄成洙,后者答应为玄凤学谋个合适的差事。几天后,并无军人资历的玄凤学被任命为海军陆战队中校,担任韩军与“联合国军”交涉时的翻译。
3个月后,随着麦克阿瑟发起仁川登陆,此前占据优势的朝军腹背受敌,战局顿时逆转,美韩军队顺势突破三八线北上。玄凤学随大部队开到高城,正巧碰上友邻的美国第10军军长爱德华·阿尔蒙德,这位中将有点惊诧地问他:“你的英语说得挺好,在哪儿学的?”当玄凤学回答“弗吉尼亚”时,阿尔蒙德又惊又喜:“那可是我的老家啊。”接着,阿尔蒙德又问:“你的老家是哪里?”答曰:“我的老家就是贵军马上要到达的咸兴。”阿尔蒙德当即表示:“那就和我一起回你的老家吧,正愁部队里没有熟悉咸兴的人呢。”
几天后,美韩联军在咸兴举行“统一庆典”,韩国总统李承晚也来出席,在现场为李承晚和阿尔蒙德做翻译的就是玄凤学。仪式结束后,自觉大势已定的阿尔蒙德当场任命玄凤学担任第10军民事部(负责占领区的民事管理)顾问,这是他人生中首次执掌生杀大权。
风云突变 撤退不忘“教友”
就在美韩军队为势如破竹般的战果陶醉之际,10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秘密入朝。但众所周知,麦克阿瑟仍要求“联合国军”毫不迟疑地打到鸭绿江畔。于是,美国第10军决定派陆战1师经咸镜南道的长津湖进攻,该军所属的美军第7师则向鸭绿江上游的惠山发起攻击。11月24日,麦克阿瑟放话称“联合国军”打完这一仗就可以回家过圣诞节,这场战役因此被后人称作“圣诞节攻势”。
美韩军队一路北进之际,擅长迂回穿插的志愿军利用敌后空虚之机设下陷阱。11月25日,彭德怀命令麾下各部全面出击,开到清川江一线的美韩联军措手不及,“圣诞节攻势”变成了溃败。陆战1师和第7师在海拔1000多米、滴水成冰的长津湖一带和志愿军打得不可开交,为避免自己的王牌被围,阿尔蒙德甚至把仓促拼凑的英军第41特遣队派往前线。
战场形势巨变之际,几天前还在弹冠相庆的咸兴市当局也陷入恐慌,特别是获悉离咸兴不远的元山出现疑似“朝鲜游击队”后,韩国当局设在当地的“临时政府”惶惶不可终日。11月底,阿尔蒙德决定把从前线撤下来的部队集结到兴南港,然后从海路撤退。听到这一消息,玄凤学心里打个冷战,“美国人走了,那些曾出来欢迎李承晚的当地人怎么办?”
怀着这种想法,玄凤学恳求阿尔蒙德:“请让那些帮助过美军的咸镜民众,特别是教徒和我们一起走吧。”对方没有痛快给出答复,过了差不多一天,突然叫玄凤学去自己的办公室,说:“我们只能带4000人坐火车走,你去通知那些想走的,今晚24时前赶到咸兴火车站。”玄凤学马上找到第10军的随军牧师克雷神父,让他去通知当地基督徒抓紧准备,自己则坐上韩籍随军牧师俞浩烈的吉普车,遍访咸兴各个角落的行政机关。
逃离朝鲜 临走时大肆破坏
美军要撤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全城,当晚,居然有五万余人赶到火车站。
此前,玄凤学把军队发的小红旗分给官员及教会,只有拿着旗子的人才能上车,没有小红旗的人都被美国宪兵拦住,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玄凤学感到自己掌握着这些人的未来。
由于想逃难的人太多,原定于午夜出发的列车到了凌晨3时才启动,超过5000名咸兴居民爬进车内,连车厢顶棚都坐满了人。30公里多点的路,超载的列车整整爬行了三个小时才到达,期间,没能上车的朝鲜人只好步行赶往兴南。
沿着码头,数十艘美韩坦克登陆舰(LST)已一字排开,现场总指挥、美国第10军副参谋长弗尔内本想让这些船既搭载云集港口的军民,还要把码头上堆积如山的弹药和油料运走。望着身前无边无际的难民潮,弗尔内最终选择让所有舰艇“只装人,不载货”。
12月24日是兴南大撤退的最后一天,以第10军司令部搭乘的“麦金莱山”号登陆舰为首,美韩舰队徐徐驶离港口,为防止志愿军夺取剩余物资,还远远地朝码头上的油桶及弹药射击,兴南港内腾起无数烟柱,半个城市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玄凤学和所有上船的难民都松了口气。舰队一直开到韩国最南端的釜山港,由于港口吞吐能力实在有限,部分登陆舰只好改换目的地,把难民转送到浦项和巨济岛疏散。值得一提的是,接纳朝鲜基督徒难民的巨济岛日后成了韩国右翼色彩最浓厚的“反共大本营”;玄凤学的母亲申爱均在岛上开办了名为“一脉缘”的救济院,以收容那些从咸兴来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