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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复制1月26日，新加坡榜鹅东单选区进行国会议员补选，在野党工人党的候选人李丽连以压倒性优势胜出。这是继2011年5月国会大选中拿下阿裕尼集选区之后，工人党再度出手击败执政的人民行动党，获得国会中第7个议席。新加坡执政党多年来一党独大的局面，似乎正面临并非偶然的冲击。
在野党再度打破人民行动党的“铁桶江山”
1月27日，尽管未能尝到胜果，许宝琨还是坐上了双层开蓬巴士来到街上，向选民谢票。
与竞选期间的声势浩大、前呼后拥不同，这次陪伴他的，只有白沙-榜鹅集选区的议员张思乐和数名党工。而在行动党榜鹅东支部外，也冷冷清清，只有一两名居民还想再见一见这位“真诚”而“肯为民服务”的医生。
但在胜利者李丽连的身后，十多辆汽车形成的车龙跟随，为她助阵喝彩。道路两旁前来庆祝的民众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喜形于色，相信李丽连的当选是“最好的新年礼物”。有些民众甚至穿着蓝色衣裤，高举印有工人党党徽的旗帜或伞，“工人党发啊！”的口号不绝于耳。
这并不是新加坡执政党第一次在选举中败北。
多年来，新加坡的议会议席都为执政党所牢牢把持，通过一系列特殊的选举程序设计和保证反对党拥有监督制衡权利，在多党民主体制的外壳下，成功地保持着一党权威体制的长期独大地位。
直到2011年5月的国会大选中，由外交部长杨荣文、总理公署部长陈惠华等“大腕”组成的人民行动党团队，与工人党秘书长刘程强、主席林瑞莲等构成的工人党团队在阿裕尼集选区狭路相逢，并意外落选，这一长期以来形成的、铁桶一般的“政坛现状”，才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与此同时，人民行动党在这次大选中的整体得票率降至历史新低，仅为60.14%，比历史最低年份1991年的61%还要低，更远远低于2001年的75.3%和2006年的66.6%。同年的总统选举中，代表人民行动党的陈庆炎博士以35.19%的得票率险胜。
去年12月12日，新加坡国会议长、榜鹅东单选区议员柏默承认婚外情行为，宣布辞去议长、议员职务和人民行动党党籍。第二天，反对党即向总理李显龙发难，“强烈敦促”其尽快发起国会补缺选举，以填补议长辞职造成的议席空缺。工人党、革新党、新加坡民主联盟等多个反对党对这一空缺席位跃跃欲试。
在2011年的大选中，榜鹅东选区出现三角战，当时代表人民行动党的柏默以54.54%的得票率击败李丽连的41.01%。这次的选举中，重头戏还是人民行动党与工人党的对决。
这次选举共有3.16万名合格选民，投票率超过94%。计票结果显示，工人党候选人李丽连拿下16038张选票，得票率为54.52%，人民行动党候选人许宝琨得票数为12856张，得票率为43.71%。
这也意味着，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人民行动党掉了11%的支持率，而这些选民，几乎全部投向跑了多年“龙套”的工人党。
精英政治家不敌“接地气”草根
许宝琨出身寒门，是一名结肠直肠外科医生，具有很强的亲和力。竞选过程中，他还得到总理李显龙、副总理张志贤站台助阵，俨然志在必得。
反观李丽连，在上中学时就被分配到“N水准”，即被主流教育制度归类为学习能力较弱的一群。之后，她从理工学院毕业，然后完成大学商科学位，目前是普通的金融机构培训人员。用《联合早报》的话说，就是个“平民化，能够用一般民众的语言带动热闹气氛的英语司仪”。
乍一看去，两者高下立判。但似乎正因如此，许宝琨这位精挑细选的候选人在人民行动党的传统铁票区榜鹅东，遭遇滑铁卢。
在公众眼里，医生已算是精英人物，而“精英”，似乎都不太容易与普通民众建立联系。而许宝琨在竞选过程中说出“每个人都有车子”的言论，也让他与“草根”的隔膜更深。
上世纪80年代，新加坡曾有过木匠出身的政务次长，但越往后，政治人物的筛选就越来越偏重于学术成绩，以及一路“成功”的证明。充斥着新加坡国会的，是一再重复的“成功人士”故事，那些从小品学兼优，人生道路平坦顺利的高材生、奖学金得主，往往会被人民行动党拢至麾下，然后顺理成章地踏入政坛。
在这种情况下，与拥有强大的政治、经济财政、新闻舆论、法院系统的资源与人才优势的执政党相比，新加坡的反对党，根本没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接受高等教育，似乎被默认为进入新加坡政坛的“底线”，但李丽连的当选，无疑颠覆了新加坡国会议员“学术精英”的固有形象。即使是李丽连的支持者，也对票数差距如此之大惊讶不已。
新加坡《联合早报》分析称，鹅榜东选民选择李丽连，是因为他们希望选出的人，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平实、‘接地气’的李丽连更能够获得榜鹅东选民的认同，”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政治学家Reuben Wong告诉香港《亚洲时报》，“她是四个候选人中最接近该选区人口概况的。”
51岁的技工保罗·达曼是个传统的新加坡人，他对这个结果“非常失望”，“李丽连这样的学历可以做什么？”他愤怒地反问。他相信，政府在下次大选中可扭转局面，“把那3000多张游离票赢回来”。
66岁的退休出租车司机李先生，却能够代表更多人的想法。他说：“人民行动党以前是不错，但是现在渐渐变了味。东西样样贵，年轻人如果学历不高，怎么娶老婆？这些政府有看到吗？我们投工人党，只是要有人在国会为我们说话。”
“每个人都知道人民行动党，他们一直执政，一直在新闻中露面，”在榜鹅东经营手表店的史蒂文也说，“所以更多的人更有可能去参加一场工人党集会，因为对它了解不多。”
39岁的工程师郑照明认为，人民行动党推出的新人许宝琨“太新”，让他感觉“这里变成了训练新人的学校”，所以他投了反对票，“让他们知道，不要把民意看得太轻”。
“我们并不想推翻政府，只是要有声音为我们说话”
“为什么榜鹅东会是如今的面貌，”总理李显龙指着附近错综复杂的基础设施，“这都是政府的作为。”
1月24日晚上，在为许宝琨拉票时，李显龙试图提醒选民，在人民行动党的领导下，新加坡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从1956年的516美元，提高到了今天的6万美元——这一增幅，是全世界最高的。
但李丽连却在一次选前集会中，向选民历数榜鹅东面临的问题。
“我们都必须应对不断上涨的食品价格，运输成本的上升，不断增加的医疗保健成本。”她的发言，赢来了一片欢呼声。
近年来，新加坡民众对政府施政不满的情绪日益高涨，外来移民太多、公共运输品质下降、房价高、工作被外国人抢走，都引来新加坡人的抱怨，让政府头痛不已。
在这次选举中，执政党极力试图淡化这些全国性的议题，但工人党却抓着小辫子不放，集中火力猛攻。还强调人民行动党把民众的支持看作理所当然，鼓励选民投给工人党，给人民行动党一个教训。
反对党批评的焦点之一，就是执政党的作风“傲慢”。他们认为，由于长期执政、政绩卓著、精英聚集，执政党已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姿态，“自恋、自傲、自满”，甚至很难意识到普通民众的需求。表现之一，就是对物价飞涨、交通拥挤、申请组屋面临的各种困难等民生问题反应迟缓。
另外，新加坡实行传统的“高薪养廉”和“高薪揽才”政策，部长级高官的薪金是世界第一，并与GDP增长挂钩。2010年，部长薪水涨了5%，普通民众收入却仅增长1%，这日益引发了选民对贫富分化的负面观感。
新加坡国会共有99名议员，其中87由地区直选产生。2011年的大选中，人民行动党取得其中的81席，工人党则占据其余6个。李丽连此次胜出，这一比例再次发生微妙的改变。
“尽管有了这个胜利，工人党依然是一个小党派。”喜悦之余，工人党党首刘程强能清醒地意识到，与人民行动党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的势力相比，工人党的胜利只是小胜。
“我们现在还没有到替代政府的阶段，我们只是问政。”刘程强说，工人党在国会的角色，就是要让政府时时警惕，指出问题所在，协助政府调整。
“我们告诉选民，工人党能在国会扮演这样的角色，而不是想成为替代政府。选民似乎听懂了我们的心声。”
李丽连的获胜，与所谓的“补选效应”不无关系。李显龙表示，递补选举总是会对现任的政府更为严苛。人民行动党面临的挑战，不是干得不好，而是民众要求其干得更好。
因为不是真正的大选，所以选民不必担心人民行动党失去执政地位，同时又希望国会中能存在反对的声音，因此会有更多人把票投给在野党。
郑照明的话可以代表相当一部分选民的心声：“我们并不想推翻政府，只是要有声音为我们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