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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1月23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巴黎血案打破土耳其和平进程?

本报记者 高珮莙 《 青年参考 》( 2013年01月23日   16 版)

    1月17日,数以万计的库尔德人在土耳其迪亚巴克尔为3位遇害女子送葬。□图片来源 CFP

    1992年,库尔德工人党女战士在黎巴嫩接受培训。

    无数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和平谈判,可能因为3名库尔德女性的惨死而危如累卵。

    血案发生后,库尔德工人党和土耳其政府的对抗,将走向何方?

    1月17日,数以万计的库尔德人在土耳其迪亚巴克尔为3位“女烈士”送葬。他们在政府严密的安保监视下,反复吟唱颂歌,簇拥着盖满库尔德旗帜的棺材,缓缓穿过整个城市。

    与此同时,土耳其的战机第3天轰炸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工人党武装基地,警方直升机也在库尔德人聚居的城市上空盘旋。

    仪式结束后,数百名库尔德年轻人走向警察局。双方对峙了很久,最终没有发生武装冲突。

    这一天,在这个城市,库尔德人似乎想用这样一种方式表明,和平才是杀戮的终点。

    库尔德女性巴黎遇害

    1月10日凌晨两点,3名库尔德女性的尸体在法国巴黎的库尔德信息中心被警方发现。3人的头部颈部遭到致命枪击,其中一人腹部也遭到枪击。

    事发后,法国内政部长曼纽尔·瓦尔斯在第一时间前往信息中心并发表讲话:“毫无疑问,这是一起处决式谋杀。这是非常恶劣的行为,令人完全无法接受。”

    凶手使用了消音器,案发现场没有安装摄像头。法国总统奥朗德请求民众耐心等待调查结果,务必找到这一“恐怖的屠杀”的元凶。

    除了身为女性,3位受害者惟一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是库尔德人自治运动中的活跃分子。萨金·詹瑟兹是库尔德工人党中位高权重的创始人之一;32岁的菲丹·多安是信息中心的工作人员,也是总部设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库尔德斯坦国家大会”组织的巴黎代表。莱拉·瑟伊莱梅兹是一名年轻的库尔德活动家,在库尔德人中拥有一批忠实的拥趸。

    惨案令人目不忍视,更令人忧心的是,这是库尔德工人党的高级成员第一次在欧洲被杀害,惨案发生在土耳其政府与库尔德工人党之间第二轮和平谈判进程重启的微妙时期。

    库尔德激进分子毫不犹豫地将矛头指向土耳其政府,称这次谋杀是由想破坏谈判的国家军队进行的。但即使在双方最剑拔弩张的时期,不对对方高级成员进行攻击的默契也从未被打破。

    于是,“内斗说”甚嚣尘上。执政党正义与发展党副主席侯赛因·切利克认为,库尔德工人党内部反对和平谈判的极端势力才是罪魁祸首,其不愿与政府和解,不愿放弃武装力量,就用这种方法向政府“挑衅”。

    蹊跷的是,3位被害人最后一次出现在信息中心是前一天下午,当晚一位库尔德团体成员试图拜访时,发现门锁着。尸体被发现时,信息中心的门仍然是从里面反锁的,开锁需要密码。这似乎为“内斗说”提供了证据。

    “死者自己打开了门。”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通过国营的安纳托利亚通讯社发表评论,“毫无疑问,她们不会为不认识的人开门。”

    中东流浪儿的独立梦想

    3位库尔德女性被残忍杀害,让长期处于暗处的土耳其政府与库尔德人之间的斗争,突然被置于聚光灯下。

    作为西亚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库尔德人在历史上曾先后被阿拉伯人、蒙古人和奥斯曼帝国征服,却始终未曾放弃自己的民族特性。今天,这一中东第四大民族,仍然是中东地区居无定所的流浪儿。

    1924年通过的土耳其共和国宪法否认库尔德人拥有独立合法的民族地位,将其视为土耳其的一支——“山地土耳其人”。从上世纪60年代起,土耳其政府推行强制民族同化的更名措施,将一直使用的库尔德人名、地名用土耳其语代替,新生儿则一律用土耳其语取名。学校、议会等正式场合不能使用库尔德语。

    约1500万库尔德人生活在土耳其,占土耳其总人口的20%。1978年,左翼激进分子阿卜杜拉·厄贾兰建立库尔德工人党,以建立独立的“库尔德斯坦共和国”为目标,从事政治和宣传活动。

    1980年,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的军政府对库尔德分离势力采取铁腕高压政策,打压库尔德人的政治文化权利。作为回应,从1982年起,库尔德工人党决定采用恐怖手段,打击土耳其政府和亲政府的库尔德人。

    这场看不到结局的争端已经导致4万多人送命。1990年前后,冲突达到顶峰,土耳其东南部、东部的村庄被夷为平地,成千上万的库尔德人为避战乱背井离乡。

    上世纪90年代,库尔德工人党放弃独立要求,转而要求更多自治权,一度向政府发出停火请求。土耳其政府没有理会示好,反而加强了军事打击的力度,库尔德工人党节节败退。1999年,库尔德工人党领导人厄贾兰在肯尼亚以叛国罪被捕。

    库尔德女性: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惟一途径,就是拿起武器

    谋杀案发生后,萨金穿着卡其布军装,站在库尔德工人党领导人厄贾兰身边的照片,迅速流传开来。

    作为库尔德工人党中最资深的党员之一,她是女性在这个组织中地位显赫的显著符号。自库尔德工人党建党以来,女性就在领导层中拥有卓然的地位,甚至有独立的由女性组成的武装力量。

    在女性被视若无物的保守社会中,让女人拿起武器与男人并肩作战、生活,对传统的库尔德家庭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库尔德女性认为,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惟一途径,就是拿起武器。

    库尔德工人党并非没有过以和平方式争取权利的努力。厄贾兰被逮捕后,群龙无首的库尔德工人党进入低沉期,进行了为期5年的单方面停火,政治要求只剩下为库尔德人争取更多的自主权和释放被囚禁的成员,但土耳其始终将其视为恐怖组织,拒绝谈判。

    2004年,库尔德工人党重新拿起武器。2009年,库尔德工人党与土耳其政府之间的高层秘密和平谈判在挪威首都奥斯陆举行,库尔德工人党再次宣布停火。但此时,库尔德工人党内部分裂越来越严重。

    2011年6月,库尔德工人党与政府军发生武装冲突,谈判破裂。此后,冲突迅速升级,甚至出现了30年来最激烈的武装斗争。2012年10月,监狱中的数百名库尔德政治犯绝食。绝食抗议持续了68天,直到身陷囹圄多年的厄贾兰出面才停止。

    2012年12月31日,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宣布,与狱中的厄贾兰进行的和平谈判正在进行。由于双方内部都有强大的反对势力,谈判进行得艰难而缓慢。

    今年1月10日的惨案,无论幕后的黑手是谁,都会让和平谈判再一次危如累卵。

    “我们有着同一个目标——让母亲不再流泪”

    1月16日,3名遇害女性的遗体运抵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阿塔图尔克国际机场。数千名库尔德人聚集在机场外,沉默地迎接逝者归来。

    第二天,棺材上盖满了红色、绿色和黄色的库尔德旗帜,在近5万人的护送下,缓缓穿过迪亚巴克尔市,短短两公里路程,走了近两个小时。送葬的女人手中高举标语,上面写着“我们都是萨金”。

    “烈士是不朽的!”人群中,两个戴着面具的年轻人高呼。

    更多人戴着象征和平的白色围巾。“杀戮必然产生影响,我们在悲伤中煎熬,心如死灰,”哀悼者诺鲁孜·亚卢克告诉英国广播公司记者,“但聚集在这里,我们想要和平。”

    库尔德工人党不打算停火,也没有解除武装的意图。土耳其政府明确表示,除非对方放弃武装,否则不会停止对抗。

    在迪亚巴克尔,土耳其战机的轰鸣终日可闻,密集的空袭激怒了参加葬礼的人,但和平谈判并没有终止。

    “暴力和恐怖主义给这个国家带来的,只有痛苦、鲜血和眼泪。”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在土耳其议会上说,“相信我,我们有着同一个目标——让母亲不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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