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金融危机的洗礼,那些曾经的华尔街精英如今身在何处?
“9·11”幸存者难躲金融风暴
每周有6天,每天从凌晨5点到傍晚5点,头发灰白的杰克·阿尔瓦诺会开着黄色的出租车穿梭在纽约市的大街小巷,穿过自己熟悉的曼哈顿钢筋混凝土森林。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即将知天命的年纪,成为一名出租车司机。
毕竟,在纽约街头手把方向盘讨生活的12年前,他可是赚着25万美元年薪的华尔街操盘手。
和其他在金融危机中丢了工作的银行白领相比,阿尔瓦诺的挫折来得更早。
入行后,阿尔瓦诺遇到的第一个大灾难发生在2001年9月11日,一个本该平淡无奇的周二。那天,在紧邻华尔街的世贸大楼南塔73层,为摩根斯坦利做财富管理工作的阿尔瓦诺突然意识到,一架飞机撞上了大楼的北塔。混乱中,他开始走下楼梯,好奇心让他在56层停下,跟其他人一起凑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对面正在坍塌的建筑物。“燃烧的大楼、烟雾、碎片、在半空中坠落的人们喊着‘天啊,天啊’……”
哈尔瓦诺想给家里怀孕的妻子打电话,却被转到了语音信箱。这时,第二架飞机撞了上来。地面开始倾斜,他意识到了不妙,迅速跑回楼梯间尽可能快地向楼下奔去。
在这场让近3000人丧生的灾难里,阿尔瓦诺幸运地活了下来。虽然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对阿尔瓦诺来说并不是这样,他的人生从此陷入了窘境。
“9·11”事件给华尔街经济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最终导致大规模裁员,阿尔瓦诺也失去了自己在摩根斯坦利的工作。此后,这位华尔街的前操盘手不得不“纡尊降贵”,来到一家从事大宗商品交易和贵金属对冲的家族企业工作。有段时间,他为了工作,不得不在棕榈滩和佛罗里达州之间来回奔波。
可惜勤奋没有换来好运。2008年,次贷危机袭来,随后引发了市场大衰退,华尔街成了倒闭和裁员“风暴眼”。最终,在第二年,阿尔瓦诺失去了自己好不容易在金融界抓住的工作。
最初失业的一年里,阿尔瓦诺靠出租自己在哥伦布大道附近的公寓,来养活妻子和两个孩子。这是最艰难的时期,阿尔瓦诺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对于那些需要快速上手的工作来说,他太老了,而那些要求丰富经验的高级职位,他又资历不够。
“像我这样的人,可以被更便宜的人力取代。”他向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记者解释道,“你知道,相比雇佣一个年薪上了6位数的家伙,他们可以很轻松地找到100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的人,或者用两个年轻人来取代我。”
在妻子的鼓励和支持下,走投无路的阿尔瓦诺决定开出租车谋生,就在他工作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华尔街周围,开始了另一种职业生涯。
阿尔瓦诺觉得自己是社会的“夹心层”——生计艰难,尊严扫地。但好在,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纽约人,他了解这里的每一条街道,并很快就在新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他将其称之为“游戏中的一点小技巧”。
“早上,上东区不会有任何生意,因为7点半前,这些商业精英们绝不会起床。”他说,“但在哈德逊街,有的是更年轻也更积极的上班族,他们要去高盛、美国银行或其他什么地方工作,你可以把他们送去目的地。”
讲着自己的“生意经”,阿尔瓦诺的声音微微变得柔和,听起来有些悲伤。“很多人甚至已经不记得‘9·11’了。这些年轻的家伙们,对他们来说那不算什么。”
最初的几个月里,哈尔瓦诺依然没有放弃回到金融街的希望,他不停地投简历,不停地失望,每天花12个小时开出租车,却依然入不敷出。
华尔街“瘦身潮”不断蔓延
次贷风暴以来,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阿尔瓦诺只是失意的银行白领之一。金融危机使美国失业率不断攀升,华尔街作为世界金融中心,自然难逃此劫,甚至有华尔街失业银行白领在街头挂牌找工作。
据彭博社报道,过去两年来华尔街的节约成本和裁员行动,已经让金融业30多万个就业岗位化为乌有。然而,裁员浪潮还远没有结束。
去年12月,花旗集团再次宣布计划裁员1.1万人,涉及股票交易到消费者银行等众多业务部门。市场放缓、资本规定趋严,以及经济增长疲软,依然在给金融业带来沉重的压力。花旗招聘机构表示,如果2013年收入不能出现大幅反弹,全球银行业可能将会裁减更多人员。
“银行已磨刀霍霍,做好了准备,”伦敦研究机构肯尼迪集团的CEO杰森·肯尼迪告诉彭博社,“除非市场好转,否则明年上半年将有更多人失业。”相对于现在的业务规模来说,这些机构过于庞大,不过它们都十分看好市场到2013年中将会复苏。
而从美国劳工部公布的去年12月非农就业数据来看,非农就业环比增加15.5万人次,略高于预期的15.2万人次,而失业率仍维持在7.8%不变。数据显示,美国雇主的雇佣力度有所下降,经济增长乏力导致无法进一步压低仍处高位的失业率。
经济能否好转尚存很大不确定性。目前为止,美国国会虽然通过了财政悬崖协议,但留下债务上限问题悬而未决。如果两党在未来两个月之内不提高债务上限,美国政府仍将面临债务违约的困境。
正如英国《金融时报》所说,在华尔街“瘦身潮”不断蔓延的今天,要区分成功者与失败者,最重要的一点,是运气。劳动力供给大大超过需求时,那些得到工作的人不一定都是最棒的,但他们一定是最幸运的。华尔街的前银行白领们要“回归”本来的生活,并不容易。
“隧洞尽头还有一线光明”
一年多后的今天,阿尔瓦诺仍然希望重返华尔街,他把自己的简历放在出租车后座上,期盼有乘客能看到,帮他找一份金融领域的工作。他认为这就像钓鱼。
“如果你曾经钓过鱼,就会知道,你可能在一个池塘花一整天也钓不到一条鱼,但如果了解地形,那成功率就会大大提高。”
他曾得到过一些帮助。一个作家帮他修改简历,另一位乘客则建议他写得更简洁一些,把所有内容压缩至一页,并将其放在一个盒子里。
阿尔瓦诺也曾看到过希望,甚至有了几次面试的机会,但他最期待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原因之一,是世道艰难。
“花旗银行刚刚解雇了1万多名员工,瑞银也在全球裁员上万人,所以我仍然处在‘停滞状态’。”阿尔瓦诺说,“我已经在就业市场上进进出出25年了,他们总是能找出没完没了的借口拒绝你——选举季即将来临、现在是年底、预算还没有完成,等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尔瓦诺找工作变得越来越困难。“人们看待你的眼光会有些许不同。我已经失业两年半了,而不是一年。这是我惟一的阻碍。”
“那些有钱人已经回到了正轨。他们的银行账户或许受到了一些影响,但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将一年4次的度假计划削减至3次。但如果你陷入到恶性循环中,‘回来’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这让人想起了华盛顿财政悬崖听证会上的辩论,富豪和中产阶级之间的鸿沟正在拉大。“我们现在正在上演双城记。”阿尔瓦诺的语气中充满了沮丧和挫败。
阿尔瓦诺所说的“回来”,还是指回到华尔街。这位49岁男人的新年愿望,就是走出驾驶室,回到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中。他还想写一本书,书名就叫做《From Street to Street》,意思是从华尔街到流落大街。哈尔瓦诺觉得,这是一个“关于生存的故事”。
这并不容易,但阿尔瓦诺决定,认清现实并保持乐观。因为6岁的小女儿时不时地会在他耳边低语:“爸爸,我祝福你能得到一份新工作,我为你骄傲。”所以,即使被困在自己从未意想过的职业中,阿尔瓦诺依然相信“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隧洞尽头还有一线光明。如果够专注,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阿尔瓦诺说。毕竟,他从未远离华尔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