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真要突破“和平宪法”？

    作为日本的“鹰派”代表人物，安倍晋三新上任首相后的一系列外交动作，要比内政举措更受瞩目。

    上任以来，他连派特使出访韩国、缅甸，试图“为历史翻案”。更让人忧心的是，他依然要修改65年未变的“和平宪法”，而这在日本政坛竟获得了多数人的支持。

    “如果自民党在参议院选举中获胜，那么右翼修宪就很可能成真。”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吕耀东对《青年参考》记者说。

    外交“组合拳”暗藏“为二战翻案”

    安倍刚刚重返首相之位，就向韩国、缅甸打出了外交“组合拳”。

    2006年安倍当选首相前后，开始提出“战略性亚洲外交”策略。“当时指向的是与中韩两国的关系，后来逐渐变了味。”吕耀东说。

    此后上台的菅直人、鸠山由纪夫、野田佳彦等内阁在外交政策上，较为倾向于发展与中国、东南亚的关系。他们试图以此提高日本的国际地位，在日美关系中恢复与美国对等的身份，但并未成功。

    吕耀东认为，“安倍在竞选时，就频频指责鸠山等人长期搞亚洲外交，破坏了日美关系这个最重要的外交基轴。因此他的大选纲领是进一步深化日美关系，谋求重新修订日美安保条约，强化日美同盟核心，制约中国。”

    此次，安倍把突破点选在了韩国，“因为韩国、日本分别都是美国的盟国，也是‘相同价值观’的国家”。

    为此，安倍特地点将党内“知韩派”额贺福志郎访韩，并捎上了亲笔信。但这次出访被日韩媒体评价为“载兴而来，铩羽而归”。

    据韩国联合通讯社报道，对安倍晋三发出的访日邀请，韩国新任女总统朴槿惠“语带保留”。在日韩双边关系的定位上，安倍晋三称其为“日本对外关系中最重要的关系”，而朴槿惠只是称“重要的邻国关系”。

    “日本一直想构筑‘美、日、韩’等边三角形，但韩国一直没有热情回应。”在吕耀东看来，韩国一直都搁置与日本的战略合作关系，是由于两大障碍。一是独岛（日本称竹岛）争端，“坚持该岛是韩国领土，是朴槿惠上任后仍然不变的立场”。

    第二大障碍是历史认识问题，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慰安妇”问题。1993年时任官房长官的河野洋平就二战时强征随军“慰安妇”道歉，做出了著名的“河野谈话”。

    但近日，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提出，应由“专家和历史学家”重新研究“河野谈话”，决定是否修改。

    难怪朴槿惠在会见额贺时，明确要求日本直面历史。“这证明韩国仍对日本怀有警惕。”日本《读卖新闻》评价说。

    韩国一直以人权为由强烈要求日本道歉，甚至也获得了美国的一定声援。“这是否认慰安妇问题的安倍最害怕的事，因此他想通过政治、学术层面‘重新探讨这段历史’。这显然是朴槿惠所警觉的。”吕耀东分析说。

    更大的问题还在安倍身上。1995年，日本首相村山富市就侵略和殖民历史表示歉意反省，史称“村山谈话”。但安倍一直主张“应发表新的谈话”。

    同时，出访缅甸的特使麻生太郎不仅“撒钱”，提出大笔经济援助，还公开参拜了侵略缅甸的二战日军墓地。

    吕耀东分析，访问改革后的缅甸，是基于安倍一直主张的“价值观外交”。提出“自由繁荣之弧”的，正是特使麻生太郎本人。这一政策是指从东南亚经由中亚到中欧及东欧，拥有与日本“相同价值观”的国家连成一条弧线，曾被广泛解读为“围堵中国”。

    “他的出访证明日本想把缅甸纳入‘自由繁荣之弧’，更是在上台后打算清算历史，挑战当年反法西斯战争的正义性。”

    与此相对，韩国的反击也不客气。在额贺福志郎到访的前一天，1月3日，韩国最高法院决定不向日本引渡在东京靖国神社放火的中国男性刘强，并在判决书中写明，“中国男子行为系为政治大义所为”。这不仅让特使尴尬万分，就连安倍晋三也按捺不住，隔海“强烈抗议”。

    日本共同社评论称，韩国已出现反对日本新政府的声音。《韩国日报》引用安倍、麻生过去的右翼发言称，新政府内“全是胡话制造机”。

    虽然日韩外交遇冷，但吕耀东认为，这次外交首战已表明，“韩国将是安倍亚洲外交的重点，他不会轻易放弃”。  

    钓鱼岛争端炒热了“修宪”

    “改与不改，这是个问题。”自从自民党在日本大选中大获全胜，修改宪法就成为舆论焦点。

    “在美国的全球战略中，日本一直是其助力。而日本也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利用美国支持，在军事上松绑，和美国共同主导亚太。”吕耀东分析。

    而想“在军事上松绑”，最大的障碍就是日本的“和平宪法”。

    竞选期间，安倍晋三不止一次声称，上台后要修改和平宪法、允许日本行使集体自卫权、将自卫队升格为国防军、大幅扩充军备、强化海上戒备等。

    拦在他面前的屏障，是日本宪法第9条。它规定：“日本国民衷心谋求基于正义与秩序的国际和平，永远放弃以国权发动的战争、武力威胁或武力行使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为达到前项目的，不保持陆海空军及其他战争力量，不承认国家的交战权。”

    第9条宣扬的的和平主义，成为《日本国宪法》第二章的主要内容，日本宪法正是因此得名“和平宪法”。

    吕耀东介绍，在十多年前，日本对国家方向有两种派别的争论，一是全球性的民生大国，二是“正常国家”。日本右翼认为，只要有“和平宪法”的束缚，只要不能拥有军队、没有宣战权，日本就算不上“正常国家”。

    作为力推修宪的第一大党，自民党当时的党首小泉纯一郎最后选择了“正常国家”道路。“从那以后，整个日本社会都在逐渐向右转”。

    本世纪以来，日本政客叫嚣修宪日益频繁。但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成功？吕耀东认为，“因为2006上台的安倍，2007年就下台了，任期太短，来不及推动修宪表决。而继任的福田康夫不是修宪派，就搁置了这一争议。”

    为什么现在修宪能够重新登上历史舞台？吕耀东解读，这是因为日本右翼通过2012年的钓鱼岛争端，成功将中国威胁论上升到整个日本社会的视野中。

    “日本的民意也是政客建构出来的。事实上，是石原慎太郎先动手，钓鱼岛国有化，才引起中国抗议，上升到100多个城市的涉日游行。但日本右翼在向民众宣传时，就不辨别‘谁先动手’的因果关系。同时，部分日本媒体单方面渲染钓鱼岛对中国的海洋国防作用，反复说中国要钓鱼岛就是为了突破‘第一岛链’，使得日本社会逐渐认为有必要加强防卫。” 

    “如果参院选举获胜，修宪很可能成功”

    目前，日本右翼的“修宪派”正迎来成功概率最大的一次冲锋。日本共同社2012年12月17日公布的调查显示，454名新当选的众议员中有343人赞成修改宪法第9条，比例为75.6%，超过了全体480名议员的三分之二，达到了提案修宪的条件。

    根据日本宪法第96条规定，修改日本宪法需要在国会参众两院三分之二以上的议员赞成的基础上，由国会发动国民投票并获半数以上的赞成，方可实施。这样的调查结果，也再次让“修宪”正式上了台面。

    在日本，一直以来拥护“和平宪法”的力量到哪里去了？吕耀东分析，长期以来阻止修宪的力量主要有两支。一是日本二战后兴起的和平主义团体、妇女团体。“小泉选择‘正常国家’道路以来，和平主义的力量逐渐减弱。虽然还没消失，但难以左右政局。”

    第二支力量是护宪政党，包括日本公明党、社民党、共产党。1993年以前，它们一直对修宪实力有抑制作用。但1993年社会党改成社民党，政党自身变迁导致议席大大缩水，成为无足轻重的小党。“在最新的大选中，社民党仅得到484个议席中的1个，共产党的议席从9个下降到7个。”

    “惟一值得期待的，是和自民党联合执政的公明党。”但现在日本政坛的三大力量——当政的自民党、刚下野的民主党、身为“第三极”的维新会都支持修宪，公明党因此独木难支。

    据报道，在赞成修宪的国会议员中，有45.6%认为应“全面修改宪法”，30.0%认为应“对第9条等进行部分修改”，16.1%的人赞成“对第9条以外的内容进行部分修改”，仅有4.6%表示“反对修改”。

    因此，未来趋势着实令人担忧。吕耀东认为，“如果在参议院大选中，自民党获得多数，修宪趋势就止不住了。”

    据日本新闻网2013年1月7日报道，日本首相召集防卫省和海上保安厅官员开会研究钓鱼岛“防卫新体制”，称“必须建立万无一失的防卫体制”。共同社也透露，日本陆上自卫队即将实施空降夺岛训练，并以收复“敌占离岛”为假想计划。

    在此情势下，如果“和平宪法”再遭破坏，日本和周边国家之间的火药味将会更浓。中评社道出了其中的危机感：“没有了‘和平宪法’的约束，日本军国主义势力复活的可能性将成倍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