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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12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科威特“富二代”:要争自由,不做宠物

本报记者 崔向升 《 青年参考 》( 2012年12月12日   10 版)

    游行中的抗议者(摄于11月4日)

    反对派12月7日在科威特城游行,抗议选举结果。

    和世界其他地区的失业青年相比,生活在高收入、高消费、高福利的“三高国家”科威特的年轻人,无疑是活在蜜罐子里。但这些成千上万的科威特“富二代”,还是决定站出来,挑战国家现行的社会秩序,穿着名牌服装、开着越野车去抗议。

    “我们追求公正和言论自由。”“你以为宠物喜欢它们的生活方式?我们(进行抗议)不是为了谋取食物和金钱——我们争取的是自由。” 这个君主世袭制酋长国的年轻人说。

    开车去抗议:“我们不是宠物,我们要自由”

    游行的时间一到,30岁的科威特男子阿齐兹就和中东地区的其他抗议人士一样,拿着一个移动网络路由器、一部相机,走出家门参加并记录科威特的反政府示威活动。但和中东其他地区的抗议者不同,阿齐兹的抗议行动颇有“科威特特色”——参加抗议活动时,他穿着美国知名品牌“阿贝克隆比&费奇”的运动服,一副“潮人”打扮,还驾驶着一辆蓝色雪佛兰越野车。

    阿齐兹在自己的家族企业中工作,是典型的“富二代”。在科威特,像他这样的“富二代”比比皆是。众所周知,这个海湾小国富得流油,是高收入、高消费、高福利的“三高国家”。国民的福利之好,连不少西方发达国家也难以望其项背:免费教育、免交水电费、免费看病住院、免收所得税。近年来,受益于高油价和石油产量提高,科威特国民人均收入大幅增加,2011年人均国民收入高达47926美元。科威特本国人口120万,去年,科威特埃米尔(国家元首)萨巴赫给每人发了1000科威特第纳尔(约合3500美元),并提供长达13个月的免费食物配给,以换取民众在政治上的冷漠以及无条件的服从。

    政府还为年轻人提供慷慨的奖学金,送他们到美国、加拿大、英国等地留学,这使得他们获得较强的英语能力,并了解外国文化。一旦这些年轻人毕业,绝大多数可以进入政府部门工作,拿着丰厚的薪水。那些没有立即找到工作的人,也可以获得政府的补贴,直到捧上饭碗为止。如果选择在私有部门工作,政府也会提供补助。

    在这个国家,一名海关检查员每月可拿1200第纳尔(4310美元),而一个低级别的法律办事员也可拿840第纳尔。和世界其他地区的失业青年相比,这些科威特年轻人无疑生活在蜜罐子里。但为什么成千上万的科威特“富二代”站出来挑战现行的社会秩序呢?24岁的阿卜杜拉·阿什卡纳尼一语道破:“我们追求的是公正和言论自由。”

    阿齐兹这样告诉英国《金融时报》记者:“你以为宠物就会喜欢它们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进行抗议)不是为了谋取食物和金钱——我们争取的是自由。” 

    政府的有限变革,“富二代”嫌太少

    不可否认的是,近几年来,科威特执政当局已进行了有限的社会变革。

    2005年,科威特妇女获得了选举和被选举权。

    2009年5月,4名女性在议会选举中获胜,成为该国历史上第一批女议员。各方都承认,科威特比其邻国有更大的自由度和政治辩论空间。甚至很多年轻的活动人士,都同意前外交大臣谢赫·穆罕默德·萨巴赫·萨巴赫的话——科威特执政家族是“诚实的经纪人”。

    尽管比父辈年轻时拥有更多的财富和自由,这些有雄心、有抱负的“富二代”并不满足。在他们看来,科威特远非天堂——等级制度森严,官僚作风严重,有太多的条条框框以及繁文缛节。

    在34岁的法学研究人员阿布拉尔·穆加维眼里,科威特是“拼爹”的社会。她告诉路透社:“(参加抗议的)一些人拥有最好的生活,但其他人则不然。这就要看亲戚是谁了。”她说,一些家庭动用关系来获得住房等好处,这让她受够了。28岁的贾希姆则透露,办一张营业执照,普通人要花7个月时间等待通过,但家庭和社会人脉广的话,就能快速办事。

    学生阿什卡纳尼说,当局并没有公正地分配财富和权利,这是他这一代人奋起抗争的原因,他要为下一代争取权利。“有一天,我们会结婚生子,我们希望他们生活在公平公正的日子中。”他说,“这跟金钱无关。这事关自由,包括言论自由。别以为给了我们钱,我们就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闭嘴不说话。”

    选举引发抗议,抗议抵制选举

    12月1日,科威特进行了新一届国民议会选举。此前,科威特提出修改选举法,使得局势骤然紧张。

    反对派谴责修改选举法是为了打压他们参与投票的机会。在议会选举前的11月末,反对派发动了大规模抗议游行,抵制选举。抵制的结果是,议会选举的投票率还不到50%,这是半个世纪以来最低的投票率。反对派对政府的指责有很多:腐败;禁止一切政党;不论选举结果怎样,首相都由该国元首任命。

    反对派中,包括部族领导人、自由派人士以及伊斯兰主义者(包括穆斯林兄弟会以及极端正统的萨拉菲主义者),不过,年轻人占了主体,他们受够了政治上的一潭死水。在科威特城的一家咖啡馆,年轻的活动人士哈立德·费德哈拉说,“年轻人希望看到变革……只要他们能在民主选举中赢得胜利,哪怕是伊斯兰主义者、穆斯林兄弟会、什叶派,谁都可以执政,我都支持。”

    费德哈拉曾留学美国丹佛。在科威特,大量青年拿着政府的奖学金到海外留学,一些人完成学业后返回国内,却赫然发现,自己在国外接受的观念和当局的观念格格不入。今年10月,科威特政府与反对派之间关系恶化,数千人走上街头。当局动用催泪瓦斯、闪光弹和烟雾弹驱散抗议民众,造成至少29人受伤,超过15人被捕。这种暴力镇压让很多年轻人大吃一惊。费德哈拉说:“我们以前在国外,切身感受到真正的民主是什么样的。”

    参加抗议活动的年轻人也担心国家的未来。科威特的收入90%依赖石油,法学研究人员穆加维担心石油迟早有一天会枯竭,而人们却坐吃山空、毫无行动。“照此下去,接下来会迎来什么情况?”

    为了变革,愿意作出牺牲

    和中东其他地区的抗议者相比,科威特这些“富二代”比较谨慎。他们并非直言要求革命,而是要统治者提供更好的治国方式,承担更多责任。

    一些年轻人说,他们对该国各种各样的行为限制深感沮丧:男人和女人必须分开坐,婚前的交往通常是禁忌。在表达爱慕之情时,要么有家庭成员在场,要么是秘密的。很多人选择在网上倾诉,更大胆的情侣则等到周末在主要道路旁调情。

    一些年轻人还抱怨科威特只有咖啡厅,没有夜总会。20岁的法杰尔和几个姐妹一起走过一家购物中心,抱怨说:“真让人烦。我们不知道周末能上哪里逛。我们已经逛够了购物广场,实在受不了。”她的姐姐法蒂玛对最近的政治辩论很感兴趣,但也感到幻灭。法蒂玛认为,大部分候选人只是关心金钱和特权位置而已。还有人说,科威特的“老人政治”离他们太遥远,不相信能通过选举来发生变革。

    现在的埃米尔萨巴赫已经高龄83岁。在君主世袭制酋长国科威特,国家元首埃米尔须由穆巴拉克·萨巴赫后裔世袭,该家族统治这个国家已达250多年。内阁重要职务也由王室成员担任。由50名成员组成的议会有立法权,也有质询各大臣的权力,但在国家事务上,埃米尔掌握最终的决定权,他可以否决法律,解散议会。

    12月1日,科威特进行了新一届国民议会选举,全国5个选区的选民投票,选出50人组成的新一届议会。根据宪法,新议会成立后原内阁须辞职,由埃米尔任命的新首相组建新一届内阁。3日,埃米尔萨巴赫签署法令,接受了以首相贾比尔为首的内阁辞职的请求,并在5日再次任命刚辞职两天的贾比尔为新首相。这是自去年11月以来,贾比尔第四次被任命为首相。

    这种结果,注定会让反对派失望。据《科威特时报》报道,12月7日,数千名反对派支持者在科威特城游行示威,要求宣布本次选举无效,废除修订的选举法。26岁的政府官员纳达姆·穆罕默德说:“我们反对这个选举结果,新议会不代表我们。”

    “科威特的问题是,人民并未感到他们在运转这个国家。我们的首相不是选举出来的,政府是被任命的。”26岁的研究助理法拉杰·萨阿迪说。很多观察人士怀疑,科威特不会按照“富二代”活动人士以及其他反对派人士所诉求的那样进行变革。但阿齐兹已横下一条心。“有时候我真的感觉(参加抗议活动)很危险,但有时候我真的对所谓的危险毫不在乎。我们中的绝大多数已经为祖国作出了一两次牺牲,我们不在乎付出些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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