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宪政之路漫漫

    宪法是现代国家的治国纲领，也是民主政治的基本框架。宪法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它是法律之上的法律，更在于制定宪法的过程也是寻求政治共识的过程。没有政治共识支撑的宪法，只是废纸而已。

    12月9日凌晨，埃及总统穆尔西宣布取消在上个月22日发布的宪法声明，以此来平息国内反对派及民众的抗议活动。埃及民众在“解放广场”的18天示威活动，让穆巴拉克下台并接受审判，但埃及的宪政民主之路却刚刚开始。

    穆尔西作为穆兄会在政治上的代言人，上台之初便受到质疑。但这位新总统在外交上表现得并不差劲，尤其是最近在斡旋巴以冲突方面，彰显了埃及作为中东大国的地位。

    不过，外交的成功并不能消弭国内政治的困局。虽然埃及已经选举出了新总统，但时至今日还没有一部宪法。宪法是现代国家的治国纲领，也是民主政治的基本框架，当然，有了宪法并不意味着拥有宪政，但是没有宪法，则意味着宪政之路还没有真正起步。

    宪法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它是法律之上的法律，更在于制定宪法的过程也是寻求政治共识的过程。没有政治共识支撑的宪法，只是废纸而已。

    埃及革命之后，各个政治派别进行了各个层面的博弈，军方、世俗派、伊斯兰派成为主要的政治势力。穆巴拉克下台后，军方控制了埃及的政治局势，并且一直不愿意将权力交出去。在一次次的示威游行之后，总统大选终于落幕，穆尔西险胜，获得总统职位，军方非常不情愿地退居幕后。虽然阴谋于埃及政治的幕后，但是军方依然是埃及政坛最为重要的力量。即便穆尔西已成为埃及的民选总统，如果埃及世俗派和伊斯兰派之间争吵不断，政局动荡，军方也不会甘于寂寞。

    11月22日，穆尔西发布的总统宪法声明，实际为扩权声明，引发埃及政局震荡，军方出面警告将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正因为如此，穆尔西希望与反对派进行会谈，最终达成了一个妥协的方案。由此可见，埃及的宪法危机实际是各派政治势力博弈的结果。

    穆尔西的扩权声明，意在加强总统代表的行政权力，对于一个政府的运转而言，总统需要更为集中、强大的权力，尤其是在一个处于转型期的国家。问题的关键在于，穆尔西触及了埃及民众厌恶集权的那根“心弦”。宪法声明在某种程度上将埃及置于“紧急状态”之下，总统获得了超越法律的权力，比如总统有权作出任何决定保护革命成果，总统的行政令、声明等具有最终的法律效力。此外，穆尔西还宣布宪法草案将在12月15日进行公投，而世俗派认为，宪法草案更多的体现了伊斯兰派的政治主张，极力反对宪法草案。

    穆尔西的宪法声明中还触及到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司法权将处于何种地位，总统有权力控制司法机构吗？宪法声明规定，总统有权任命总检察长。在三权分立的体制中，司法权是一种弱势的权力，既没有军队指挥权，也没有财政拨款的权限，因此，司法权需要得到充分的保护。一个没有司法独立的权力体系中，权力的制衡是难以进行下去的，如果总统可以任命最高司法机构的长官，那么，司法独立的可信性就大打折扣。没有司法独立，法治就会成为空谈。现代民主政治必须以法治为基石，而法治的根本原则是权在法下，任何个人或者团体都不能僭越法律，更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唯有如此，宪政才有可能。穆尔西的宪法声明已经触及到了司法独立的底线，遭到民众的“二次革命”也就顺乎逻辑了。

    作为各方博弈与妥协的结果：穆尔西放弃扩权，但宪法草案还将进行公投。如果公投不能通过，三个月内总统决定新的制宪委员会，新的制宪委员会需要在6个月内制订新的宪法，并在1个月内进行公投。

    制订宪法关乎国体与国运，任何具有生命力的宪法都不是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政治意志、政治决断以及本国政治传统合力而成。1787年美国各州代表在费城开了4个月会，在不断的争吵中起草了那部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宪法，而在宪法文本出现之前，基层自治、地方自治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各州也制订了宪法，正基于此，美国的宪法可以称为古往今来政治智慧的结晶。反观埃及，要在短时间内制订一部为各方接受的宪法，也是殊为不易。

    宪政国家最核心的精神在于共和，共和乃众人之事，如何在一个广土众民的国家中建立一种基于共识基础上的政治秩序，是最为困难的事情。示威游行是政治参与的一种方式，但是起草宪法、建立政治秩序则是需要各方精英广泛参与，充分讨论的智识活动。就像柏拉图所强调的那样，告诉我，你们的法律是谁来制定的？如果埃及各方不能在制订宪法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那么即便有了宪法，也难以实现宪政。

    穆尔西的妥协，在某种程度上是向着“共和”之路迈进了一步，包括总统在内的任何人都不能宪法问题上独断专行，这是宪政得以建立的根本性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