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兄弟的“导弹危机”

    半个世纪之前，古巴导弹危机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人们静静地注视着大国间的博弈，以及政治强人的纵横捭阖。

    几乎从未有人把目光投向胡里奥和何塞这样一对普通兄弟。那时，哥哥胡里奥从古巴到了美国，弟弟何塞在古巴军中服役。

    10月21日，在古巴导弹危机50周年之际，美国《赫芬顿邮报》报道了这两个“小人物”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大事件前后的经历。

    兄弟二人都想“解放”对方

    入夜，在叔叔位于美国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的家中，胡里奥·卡斯特罗收看了约翰·肯尼迪总统的电视讲话。肯尼迪告诉全体国民，苏联正在古巴建造核弹发射基地，“西半球的几乎每一座城市”都处在核弹的打击范围内。

    几个月前，胡里奥告别父母和弟弟，到美国后入伍。他幻想着同越来越多流亡到迈阿密的古巴人一起，杀回那个距离迈阿密只有150公里的加勒比海小岛，推翻执政近4年的卡斯特罗政权。

    肯尼迪的讲话让胡里奥意识到，全世界“已经处在核战争的边缘”，他整装待命，为了保卫美国，解放父母和弟弟，他不惜做任何事，“哪怕是杀人”。

    此时，在150公里之外的古巴，胡里奥的弟弟、刚刚参军的何塞·卡斯特罗，也准备做一件伟大的事——保卫古巴，解放哥哥。

    这一天是1962年10月22日。

    兄弟二人有着相似的经历，不过看上去，弟弟何塞老成一些。

    直到今天，何塞依然记得当年站在战壕里，看苏联人竖立导弹发射架的情景。

    “战争就是战争！”现年71岁的胡里奥说。

    69岁的何塞则用西班牙语说，如果“战争真的降临，就要毫不犹豫地朝敌人开枪”。

    一家人在政治上产生分歧

    据美国《赫芬顿邮报》报道，古巴革命还未发生时，正值青春期的胡里奥在首都哈瓦那过着悠哉游哉的生活，开着车兜风，和朋友们打棒球，那是古巴的“国球”。弟弟何塞也憧憬着像哥哥这样生活。

    并不是每个古巴人都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在独裁者富尔亨西奥·巴蒂斯塔的统治下，古巴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多，腐败猖獗，“疑似异见人士”遭到杀害……兄弟二人身为国会议员的祖父逐渐心灰意冷。

    1959年1月，当菲德尔·卡斯特罗领导的革命队伍进驻哈瓦那后，胡里奥和何塞家中交织着喜悦与不满：他们研究哲学的父亲亲近社会主义思想；他们的母亲从电视上看到行刑队处决前巴蒂斯塔政权官员的画面后，对革命充满了恐惧。

    胡里奥和母亲有着同样的恐惧。“古巴人屠杀古巴人，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

    何塞开始形成自己的政治意识。他加入了一个学生革命团体，后被要求从天主教学校退学。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后，父亲给他在一家制衣厂谋了一份差事。在那里，通过与普通工人的接触，何塞了解到古巴的另一面——社会底层民众在巴蒂斯塔统治时期受到的盘剥和他们所处的困境。

    “那是一个我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何塞说。

    兄弟二人回家后尽量不讨论政治，他们的分歧越来越大。

    何塞发誓要参加新政权的军队。为了顺利通过61公里体能测试，他每天练习跑步。

    一天，母亲走进了何塞的房间。

    “我知道你要去参加体能测试，”她说，“可我不希望你去。”

    何塞看了看母亲，原本希望自己能说一些安慰她的话，可他心意已定。

    “我一定要去，”何塞说，“我发誓要参军。”

    1961年4月17日，在美国中央情报局（CIA）的协助下，流亡美国的古巴人从古巴西南海岸的猪湾向卡斯特罗政权发起攻击，以失败告终。“猪湾事件”几个月后，胡里奥开始着手准备离开古巴。

    在定居迈阿密的叔叔帮助下，胡里奥瞒着父亲和弟弟，申请了美国的学生签证。在他看来，如果申请签证的事被他们知道，自己的逃亡大计，甚至全家人的安全，都将受到威胁。

    1962年1月的一天，胡里奥独身一人搭乘出租车来到机场。行前，他没有告诉家人。

    在机场接受安全检查时，一个当警卫的邻居认出了他。

    “胡里奥，你要去哪里？”邻居问。

    胡里奥顿时从头凉到脚。

    “我要去美国。”他不安地回答。

    “你父亲知道吗？”对方问。

    “是的！”

    警卫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旅途愉快！”

    胡里奥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不能和哥哥通信，因为他属于“敌方阵营”

    1962年10月14日，美军一架间谍飞机飞过古巴上空，拍下了正在建造中的苏联导弹发射场。随后，美国一些官员强烈要求出兵古巴，以解除威胁。

    何塞所在的部队被派去守卫树林中的苏联导弹发射场，他在一条战壕里警戒，时常看到苏联人出入发射场。

    “我当时认为，他们把导弹部署在我们国家，是为了保护我们。”何塞说。

    当年10月22日，肯尼迪在电视讲话中称，美国受到了核威胁，表示“要对苏联发动全面的报复性回应”。

    在此之前，胡里奥已同意参加CIA以推翻卡斯特罗政权为目的的“猫鼬计划”。古巴导弹危机发生后，他每天都在期待命令。

    随着导弹危机的升级，美国做好了战争的准备，B-52轰炸机和洲际导弹如同在弦之箭。美苏两国的外交人员频频碰面，寻求和平解决之道。

    1962年10月27日，苏联同意拆除部署在古巴的导弹，美国则同意撤回部署在土耳其和意大利的导弹。

    危机过后，胡里奥被派去接受与“猫鼬计划”相关的训练。

    何塞在古巴军中度过了30年，期间，他的母亲和两个姐姐离开古巴，与在美国的胡里奥团聚。何塞不能和哥哥通信，因为他属于“敌方阵营”。

    何塞仍记得那段日子的一些细节，比如母亲时常与他的妻子联系，还给他邮寄维生素片，即使在他被派往非洲国家安哥拉时（古巴曾派军队帮助一些非洲国家与叛军作战）也从未间断。

    离开军队后，何塞看到了革命的另一面。他不再享有军人的福利——配发给一家人的食品等，一家人住在一套不大的公寓里，家具还是他母亲在20世纪50年代置办的。

    分别42年后，兄弟聚首

    2004年，何塞被准许离开古巴，赴美与家人团聚。此时，他已与哥哥分别了42年。

    在迈阿密机场，兄弟二人见面后相拥而泣。

    古巴导弹危机过去了50年，尽管仍然争吵不断，但美国与古巴的关系有了很大的变化。去年，美国放开了前往古巴旅行的禁令，在美国的古巴人汇款回古巴也不再受限制。今年7月26日，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劳尔·卡斯特罗发表讲话称，如果美国希望就古巴的民主、新闻自由和人权问题进行对话，随时都可以谈，但必须在平等的条件下进行。

    这一讲话被解读为古巴向几十年的“死对头”伸出“橄榄枝”。而在此之前，7月13日，在玻利维亚注册的小型货轮“安娜·塞西莉亚”号，满载人道主义物资，由迈阿密开进哈瓦那港。自1962年对古巴实施封锁的美国，开始逐步改变其对古巴的政策。

    不过，在胡里奥看来，“冷战”依然存在——家人虽然团聚了，却是在另外一个国度，而非祖国，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带着家人回古巴。

    “我的弟弟和我……实现了和平，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因为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