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韩六十年攻心战

    从以气球夹带着飘进国境的收音机、光盘、纸币和印刷着宣传资讯的生活物资，到你追我赶、誓与比敌国试比高的国旗旗塔，朝韩之间的宣传战持续了60年仍未冷场，并且还在不断花样翻新。

    “拦不住”的10万张传单

    10月22日，长条形的透明气球在韩国江华岛升起，装在塑料袋中的10万张传单（一说12万张），在10名活动人士的注视下冉冉飘往北方。他们同属于一个民间团体，这一团体的80名活动人士，当天上午曾在朝韩边境旁的京畿道村被数百名韩国警察拦截。

    因为朝鲜宣称将以“无情的军事打击”回应任何飘落境内的传单，韩国出动警方试图阻止散发传单的民间团体，但还是有10人成功钻了空子，在边境附近的江华岛上送出传单。

    《华盛顿邮报》称，这场失败的阻挠，标志着韩国当局对过往数年来对朝政策的一种急剧背离。民调显示，韩国民间更希望南北和解。眼下，韩国面临总统换届选举，当局不希望给朝鲜以任何挑衅的借口，因为任何与朝鲜相关的问题，都可能成为执政党的负担。

    在首尔的分析人士对《华盛顿邮报》表示，他们没有可靠的方法，去辨别朝鲜时不时发布的激烈言论是真正的威胁，还是凭空说大话。仅仅在今年，北方就曾宣扬要“消灭李明博耗子集团”以及袭击南方的新闻机构，还指名道姓地写出了数家首尔的报刊。

    这一次，朝鲜方面发出的通告上，形容韩国这一激进组织散发传单的行为是“污蔑最高领导的尊严”，而韩国军队是事件的罪魁祸首，并在结尾处警告边境城市的居民撤离。

    “朝鲜人民军不说空话。”朝鲜方面说。

    《纽约时报》称韩国军方得到报告，就在计划释放气球前几个小时，朝鲜军队解开了前线大炮的炮口罩，并将火箭调整到了发射位置。为此，附近村庄数以百计的居民当天在军队指导下撤进了防空洞。

    另一方面，韩国军方也表示，如果平壤真正将其威胁付诸实施，韩国也准备好了还击，“彻底摧毁这次攻击的源头”。

    60年攻心战绵延不绝

    在朝韩边境，几只气球就能引得双方剑拔弩张；而在朝鲜境内，来自南方的传单则俨然如恶魔附体。

    通常来说，传单内容包括了外界的消息与对平壤金家王朝的批判，譬如对金氏三代奢侈生活的揭露等等。这些传单在朝鲜受到的待遇是：普通居民一律不能看、不能捡，必须由民兵组织来收集这些传单。以往有媒体报道称，朝鲜当局告诫说，收集时要带上手套，绝不能徒手触碰这些纸张，不慎触碰后如果身体出现异常情况，一定要及时报告国家，国家会给予公费治疗绝症。

    除了这些只有朝鲜当局才知道沾染着什么绝症病毒且“污蔑最高领导尊严”的传单，从韩国越过国境去北方的大气球内通常还有收音机、对朝鲜最高领导不客气的DVD光盘，以及印着宣传资讯的牙膏、肥皂等生活物资。去年，韩国还曾在气球传单里夹进了1美元的纸币。

    这些宣传手段是“经验积累”的产物。早在上世纪50年代韩朝战争之际，就已经有飞机载着劣质纸张穿越南北，给敌军送去宣传海报，也许还附着写有“保证安全”的通行证以及100韩元纸币。

    从战争时期“我选择了联合国军”的画片，直到如今印刷着金正恩私生活轶闻的宣传纸张，这几十年来，“发传单”这一手段延续下来，成了朝韩边境攻心战的一项传统。2004年，两国一度达成协议，停止边境宣传活动，但近几年来，韩国的民间团体又开始矢志不渝地向北方放气球，而韩国军方也在2010年10月延坪岛炮击事件后，一口气在3个月内朝朝鲜投放了约300万张传单。

    朝韩两方的攻心战也不仅限于宣传单张。在边境，两边都竖起了用于宣传的大喇叭，韩国的喇叭可以深入朝鲜国土24公里，朝鲜的喇叭则整天播放歌颂伟大领袖金日成和金正日的歌曲。这些大喇叭被媒体郑重其事地称为攻心战的最前线。

    此外，在韩国最北部距离军事分界线仅400米的地方，韩国当局打造了一个“大成洞自由之村”，无偿给村民建住宅，还用美国的设备为村民开垦耕地。而站在“自由之村”村口，肉眼就能看见军事分界线的另一边、进入朝鲜境内1公里的地方，朝鲜当局也建了一个由若干齐刷刷的小楼构成的“和平之村”——比“自由之村”还多了一杆30多米高的旗塔，每天升降国旗时扯着大喇叭朝对面放朝鲜国歌。

    当然，这只是刚建村时的尺寸。这些年来，两村的旗塔你追我赶，誓要比敌人的国旗更高。目前，韩方的旗塔是99.8米，而朝鲜的旗塔已达到了158米。

    形形色色的“脱北”故事

    除了朝韩边境的大喇叭之外，两方攻心战的核心则是广播。这也是随着传单一起被放送到朝鲜的那些收音机的作用所在。目前在朝鲜，KBS韩民族广播、自由亚洲广播、美国之音的韩语广播与中国延边的朝鲜语广播等，是仅有的几个能收听的外界广播。当然，当局也会阻挠电波发射或是没收收音机，不过由于没收的半导体收音机很多，因此朝鲜的干部精英们要弄到一台收音机也很容易。

    因为电波阻扰，朝鲜当地人很难长时间收听对朝广播，即使如此，似乎还是有很多人被这些广播改变想法。

    韩国《朝鲜日报》曾刊登“脱北”的记者姜哲焕的自述。1989年，他和朋友一起听KBS韩民族广播的对朝节目《致劳动党干部》，听到韩国前统一部长康仁德说：“如果是韩国计划北侵并率先发动攻击，会出现3天后首尔被占领、一个月后釜山失守吗？”那一刻，姜哲焕“脑袋就像被锤子砸了一样，顿时呆住”，此前他一直认为发起战争夺去数百万同胞生命的美帝国主义、南朝鲜傀儡政权不可原谅，而那一刻，支撑着他的仇恨却开始崩裂。

    能打动人心的也未必是有针对性的宣传资讯。曾专注于采访“脱北者”的《洛杉矶时报》记者芭芭拉·德米克，在其著作中记述过一个小故事——一个朝鲜干部偶然听到了韩国广播中的一小段滑稽剧，内容讲述两个年轻女人在停车场争夺停车位。一开始，他并不能领悟其中笑点：年轻女子也有自己的汽车？汽车多得停不下是什么意思？但在思索之后，这位已经有一定级别的干部叛逃去了韩国。

    在韩国，西方记者们采访着那里的“脱北者”；在朝鲜，当局也塑造着自己的宣传明星。今年6月，年过花甲的妇女朴淑珍（音）出现在平壤人民文化宫的一次记者会上，向当地记者与国外媒体讲述她“被诱拐到韩国后的6年悲惨生活”——为与失散多年的父亲团聚，她被韩国情报人员骗到中国，在青岛与父亲见了面，但随后就被下药，醒来时已到了首尔。

    朴淑珍说，在首尔她过着悲惨的生活，在政府监督下辛勤工作，以清洁地铁站和照顾90多岁失去行动能力的老人为生。当她从世界各大媒体的头条报道上，获知伟大领袖金正日去世的消息之后，她感到“晴天霹雳”，并且决意回到朝鲜。重新站在金日成与金正日的画像下。朴淑珍讲述着在腐朽且为金钱疯狂的韩国的艰辛，有时泪流满面，有时又欣喜若狂。

    不过，朴氏在韩国的朋友说，朴氏回国是因为担心唯一的儿子。他在母亲离开后丢失了工作，全家人都被下放到农村。

    多样化的朝鲜宣传

    提起朝鲜的宣传，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永远至臻完美的画面与毫不掩饰的对领导人的崇敬。在朝中社的报道中，金正日逝世前，在他出生地长白山的天际突然红光万道，天池也在巨响中裂开；全世界沉浸在极其悲痛的那段日子里，一只大山雀飞抵朝鲜驻德国使馆大门前，用尖嘴啄打玻璃窗，久久探望；德国当地的目击者异口同声地说：“真是神奇的现象。获悉天降伟人逝世的噩耗的大山雀，飞来吊唁场所表示哀悼并守灵。梅花树也在严冬腊月展开花瓣，点缀了绝世伟人的最后一程。”

    朝鲜还有许多赶时髦的宣传手段，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近年来对网络的利用。2010年，外界惊讶地发觉，朝鲜宣传部门“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运营的网站“我们民族”开通了“推特”账户，以及一个Youtube网站上的视频栏目。在“推特”账户上，朝鲜宣传部门继续着与韩国和美国的宣传斗争，威胁要对他们发起“无情报复”。一年多后，朝鲜针对韩国的宣传网站“民族自主”开通了利用社交网站共享信息的服务，在信息下端设置了推特网和脸谱网的图标，这样韩国公民就能轻松地通过他们熟悉的社交群读到来自北方的讯息了——而它们原本在韩国是被屏蔽的。

    有意思的是，被称呼为“好战分子”的美国对朝鲜进入社交媒体的举动表示了欢迎，美国国务院还补充说，平壤方面应该让本国公民来自由地看看这些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