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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复制驾驶随时会抛锚的老爷车横跨欧亚大陆，一路上还得和各种“买路钱”打交道……这样的旅程固然称不上惬意，其中蕴含的不确定性，却比沿途的风土人情更美妙。
像机器那样日夜兼程
在匈牙利搭上一辆老爷车，开着它横跨欧亚大陆，在俄罗斯和中亚的各个“斯坦”驰骋5000英里（约合8300公里）……听上去多么让人心驰神往！可是，我们驶离布达佩斯后次日，就在匈牙利-乌克兰边境碰上了意外——边检人员要求每辆车缴纳1万欧元“过路费”，理由让大家啼笑皆非：我们的车牌不是在乌克兰申请的。
这次老爷车拉力赛的安排其实很简单：在匈牙利低价买入旧车，一直向东进发，最后在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将它们转手。10辆车都准备好了出口车专用牌照，我们本以为这招足以应付官僚习气，可惜在地球上，腐败是惟一比官僚作风传播更广的事物。
组织者鼓励靠个人才智排除问题，可谁也没想到这么早就会遇到刁难。经过协调，我跳上了一辆日产“巴宁”面包车，计划穿越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沿黑海南岸越过土耳其，再穿越格鲁吉亚和俄罗斯，绕过里海，最后进入哈萨克斯坦，与别的同伴会合。
写下这段文字很轻松，而在接下去900多英里的路程中，磨难仿佛看不到头。罗马尼亚路况奇差，保加利亚境内则大雨滂沱，我们花了27个小时才到伊斯坦布尔，囫囵吞枣地睡了5个小时，然后继续开29个小时抵达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休息4个小时，又匆匆上路……这显然称不上惬意，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必须强迫自己成为半机械化的生物。
遭人索贿也是道风景
在如此漫长而崎岖的旅途中，友情至关重要。幸运的是，我的两位旅伴都不错。领航员阿蒂拉曾于上世纪90年代初只身前往埃及，仅花150美元便完成了为时5周的行程。驾驶员加博在非洲断断续续地住过差不多10年，现在俨然是一位无师自通的语言天才。掐指算来，我们仨加起来走过了差不多200个国家。即使经验丰富，中亚拉力赛对身体和精神的考验依然堪称恐怖，在第比利斯与乌兹别克斯坦之间，我们整整行驶了60个钟头！只有在吃饭或喝水时才能稍歇，实在困了就轮流打盹，还不时被坑坑洼洼的路面颠醒。
有付出就有回报。黑海之滨的风景让人流连忘返；高加索山脉的美丽也颇有些远离尘世的气息；车臣原本不在行程表中，路过才知道，它根本没有新闻里描述的那样恐怖。倒是在俄罗斯境内的22个小时烦心事特多。几乎每隔十几英里，警察就会挥舞旗子把我们拦住，隔着窗子大声叫嚷，以不容辩驳的口气宣布一长串莫须有的交通违章，每项都要罚款6英镑。这群穿制服的家伙真叫人丧气，肩上扛着枪，最常说的一句英语是“给点零钱”。不懂俄语带来的麻烦也不少，从找加油站到找旅馆，大部分情况下都得靠手势猜。
这趟远征确实是对参与者运气与耐心的磨炼。进入亚洲地界后，更多困难接踵而至，几次轻微的剐蹭事故不说，座驾的发动机也开始频繁罢工。另外，拿枪的人当然是威胁，摆弄橡皮图章的也足以叫你吃不消。有一次，加博塞给边防警卫一瓶价值2.5欧元的“匈牙利香槟”，阿蒂拉见状附耳过来：“他认为他赢了，他或许从来没品尝过这玩意儿。”
稀奇古怪的障碍和无休止的小灾难，让这次拉力赛与众不同。夜幕降临，我们下榻的“大车店”总是住满了司机，大家分享一路上的奇遇，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传奇。
不成文的规矩——尽可能地捐赠
谢天谢地，车子驶入乌兹别克斯坦后，事情渐渐变得顺心起来。这个国家的货币不太值钱，市面上流通的纸币最大面额为1000苏姆——只相当于35便士，所以，如果你手里拿着10英镑走在大街上，会感到底气十足，好似在拉斯维加斯一掷千金的赌客。让人吃惊的是，在乌兹别克的4天里，当地人从未伸手向我们索要过什么。最惊险的一回，几次不谨慎的转弯让我们迷路了，最后一头撞进军事禁区，旋即被荷枪实弹的军人团团围住。经过1个小时的交涉，我们总算得以继续赶路，即便如此，大兵们也没有趁机敲诈一分钱。
中亚老爷车拉力赛尚处幼年期，我们留下的足迹却似曾相识——与上千年前的丝绸之路高度吻合。从乌兹别克斯坦的集镇一路驶过，驱车钻进塔吉克斯坦的崇山峻岭中，大家在这个与阿富汗接壤的国度磨蹭了一星期之久。原因在于，那里的景色美不胜收：终年覆盖白雪的山峰、冰川、沟壑、峡谷、倒映着绿松的湖泊、间歇泉、瀑布、雪豹、黑熊以及温顺的羊群……塔吉克斯坦应有尽有，缺的只是外国游客。当我们驶上从塔维尔达拉至霍洛格的夏季公路时，两小时内不曾和其他车辆擦肩。沿路的百姓同样淳朴好客，有趣的是，他们大多生着一双深绿色的眼瞳，恰似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刊登过的某位封面女郎。
话说回来，在这样的荒野中行进，对我们的老爷车来说难度当真不小。三四辆同行的车用绳索组成链条，把抛锚的同伴从河床里救出——在翻越帕米尔高原，去往塔吉克斯坦边境城市罗贡的路上，这样的事习以为常。某些路段离中国只有30英里，从那里绕出来后，就进入了戈尔诺巴达赫尚自治省，一个没有官方权威的行政空白区。听说，当地原住民多为属于一个独立族群的帕米尔人，上世纪90年代的塔吉克斯坦内战中，许多人沦为种族暴力的受害者。
罗贡市内能源短缺，供电主要靠太阳能板和柴油机，人们从水井里汲水，空气中弥漫着木柴燃烧释放出的气息。多年来，几个意志坚定的非政府组织努力维持着这里作为一座城市的机能，对路过的客人制订了不成文的规矩——尽可能地捐赠物品，从轮椅、衣物到文具；这次，我们提供的援助，相当一部分是在布达佩斯甚至更远的地方采购的。
意志坚定才能走到最后
罗贡是这趟冒险之旅中最靠东的一站。完成了人道主义使命，我们还得花3天时间，沿着离阿富汗边境不远的土路开去杜尚别。在连续运行200多个小时后，久经考验的日产车终于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午夜过后不久，在某个山隘处，发动机不知吸进了什么异物，一声悲鸣后彻底哑火了。这辆车损耗太严重，不得不被放弃，车钥匙送给了一位当地老农。
多亏了同路的米格尔·阿尔莫斯和米格尔·伊斯特维斯，他们开着一辆红色的帕萨特赶上来，载着我们完成了最后10个小时的行程。一个是兽医，一个是精神病专家，而在穿越欧亚期间，两位米格尔更多地扮演酒徒和飙车族。两小时前，这对来自葡萄牙的搭档刚刚遭遇了本届拉力赛中最超现实主义的时刻：有人拿出一袋“红宝石”交换那辆破车，即便减震器快报废了，挡风玻璃烂得像蜘蛛网也不介意。就算那些“宝石”全是赝品，这笔交易听起来依然有利可图，幸好，他们的理智战胜了冲动，才让我免于徒步跋涉之苦。
帕萨特在杜尚别闹市区的旅馆门前停下时，我发觉自己简直像个流浪汉，头发都打了结。谁也顾不得旁人惊讶的目光了，登记入住后，大伙儿齐齐栽倒，迅即沉入梦乡。
中亚拉力赛并没有原先预料得那般轻松写意，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们饱览各国风土人情，也遭遇了太多意想之外的艰难险阻。不过，那种从无限的未知中探寻精彩的奇异感受，倒也赋予了此行几分怀旧气息，正如加博所说：“当然很苦，可究竟有多苦，老天说了算。”
英国《卫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