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都接受过中文教育。他们从马来西亚移民到新加坡,决心给孩子一个华人不受歧视的生活环境。父母都是南洋大学毕业生,他们把我和姐姐送到“洋人”学校,目的是我们今后不会像他们那样说“中式英语”。
但是,他们总是悲叹我们是“香蕉人”,我们甚至拒绝阅读他们订购的中文《联合早报》。我在念书时,朋友打电话来,父母用中文喊我接电话时,我会感到难为情。
在北京的驻外记者中,我的同行有些是金发蓝眼的,他们的普通话水平令我汗颜。他们能阅读古典中文,能向我解释《红楼梦》或《三国演义》的情节。一些人甚至能解释汉字的起源,从寺庙、墓碑上的刻字,推断其古代含义。一些外国记者还用中文记笔记。
他们并不是从汉语拼音学习中文的。他们经过了多年中文学习,现在每天边用边学——工作和生活都离不开中文。他们对中国语言、文化和历史的兴趣,经常让我觉得羞愧。
小时候,有时我觉得自己是东南亚人,而不是华人。今年早些时候,我在缅甸出差一个月,虽然我不会讲那里的语言,但看到餐桌上的叉子和勺子,我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那是鲜明的东南亚的东西,我就是那么吃着长大的。
两种文化未必只是中国文化相对西方文化,可能是你自己的文化与正在体验的另一种文化。但不管怎样,归根结底要对其他文化、人民存在好奇和开放的思维。我认为,这是关键。
就中国和中国的东西而言,我们可能不需要懂得经典。我们完全可能通过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或话题,如体育、社会问题或音乐“进入”中国。知道孟子或老子,不等于你就能真正适应那里的生活。
我想,任何新加坡人到中国后,都会碰到一些问题。首先是中国太大。从大士到樟宜都没北京一个区大;其次,中国是一个很重关系的社会;还有,中国大城市生活竞争激烈。
呆在世界增长最快经济体及快速变化的社会,确实令人激动,但像大多数常住外国人一样,我对中国既爱又恨又充满疑问。
在北京的道路上,公交车排挤小轿车,小轿车排挤人行道上的自行车,自行车又把行人排挤到路边。
中国仍在经历翻江倒海的变化。中国社会的心理和文化,一直受过去50年政治的影响。可以说,在中国日常生活中,人人为自己的现象很普遍。
但也有许多不同的中国。在上海和北京,那里有现代化的摩天大楼,厕所都是有门的,而在山区农村,我们拍到瘦骨嶙峋的孩子,他们每周7天、每天两顿吃的是煮土豆。中国中产阶级不断扩大,他们喜欢有机食品和低碳饮食。而在不久前我呆过一周的陕西村子,农民们认为,炒菜滴点油,大碗面条和米饭就算吃得好、吃得健康了。
还有会讲英语的年轻大学毕业生,他们排着队等着去美国念书或生活。也有充满朝气的农村青年,他们怀揣着梦想来到北京打工,为省钱住在地下室的狭窄空间。
所以,无人能声称真正了解中国。重要的是,不要以为自己了解中国,或认为中国在文化上是单一的,这样你才能在那里顺利待下去。
中国是一个大而多样化的国家,激动人心、干劲十足,中国又是一个试验场,有着各种可能。中国比新加坡保守,但在某些方面又比新加坡开放。
这是一个会迫使你注意世俗人情的社会。它把生活砸向你,有时候让你感到紧张,你不得不应对生活中的各种挑战。
所以,投入其中,在一定程度上去适应那里的生活。
新加坡《海峡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