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异见领袖帕亚预感会遭暗算,但想必不会知道,自己会死于一场扑朔迷离的车祸。
扑朔迷离的车祸
“我已经被告知,在这个政权结束前,我会被杀死,但是我不打算逃跑。”古巴异见领袖奥斯瓦尔多·帕亚生前说。他预感自己会遭暗算,但可能没料到,60岁的自己会死于一场扑朔迷离的车祸。
据古巴媒体报道,7月22日早晨6点,来自西班牙的安杰尔·卡罗梅罗驾驶一辆租来的轿车,载着帕亚、来自瑞典的莫迪格,以及古巴异见人士、31岁的哈罗德·切皮洛离开首都哈瓦那。下午2时,他们在巴亚莫市附近的公路上发生车祸。坐在后座上的帕亚和切皮洛身亡,他俩都没系安全带。
此后,官方通过电视发表声明说,当时车辆行驶在正在检修的路段,时速120公里。卡罗梅罗事后说,他当时没看速度表,也没看到“正在施工”的警示牌,意识到开到了碎石上时立即刹车,汽车滑出路面撞在树上,坐在前面的卡罗梅罗和莫迪格都系了安全带,只受了轻伤。古巴交通法律规定,在未修筑的路面上行驶,时速不得超过60公里。
官方称,这辆车撞在树上导致两名乘客身亡,但政府网站公布的照片显示,这辆车的后部已经变形,有被撞击的痕迹。
异见人士和一些外国媒体对这起车祸议论纷纷,认为帕亚乘坐的车是被另一辆轿车挤下公路的。帕亚的遗孀奥费利娅·阿西维多对政府有关车祸的说法表示怀疑。在哈瓦那的家中,她提醒外国记者,政府长期监视、威胁和骚扰她的家人及其他异见人士,因此,她丝毫不相信政府的解释,呼吁国际社会进行独立调查。
“政府频频威胁爸爸和我们家人的生命安全。”帕亚23岁的女儿罗莎说,7月22日下午3时18分,她来自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朋友发短信说,有报道称,古巴一辆车遭到猛烈撞击。有亲友在医院中无意间听到,一个警官对一名警察说,车祸发生时,一辆红色轿车在现场。事发后,卡罗梅罗从车中探出头朝这辆红色轿车大喊:“你们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罗莎提出了疑问:卡罗梅罗这番话指的是什么?官方报告中为什么未提这辆红色轿车?
罗莎告诉美国《华盛顿邮报》:“我爸爸一生都在为所有古巴人争取公民权,我怀疑是一些邪恶势力夺取了爸爸的性命。他对自由的热望永远活在古巴人民心中,古巴人正在觉醒。”
葬礼上的抓捕
帕亚的葬礼在7月24日举行,人权活动人士、外交官和亲友等数百人参加。帕亚的遗体被送往哈瓦那的科隆公墓安葬。途中,约50名异见人士高喊反政府口号,便衣警察迅速将这些异议人士押上车。第二天,古巴当局释放了他们。
“帕亚说过,他们想杀死他,这是他今年遭受的第三次事故了。我们现在都处在危险中。”古巴异见人士、经济学家玛莎·罗克说。
古巴人权活动人士、反对派领导人桑切斯则说:“帕亚试图用非暴力的方式实施改革,但结果是,他死于暴力。”
美国总统奥巴马赞赏帕亚为古巴人权而努力。白宫发言人卡尼称:“美国将继续支持古巴人民谋求他们的基本人权。”美国要求古巴允许第三方调查这起车祸,敦促古巴政府尊重异见人士,让人民自由和公正地选举。
美国古巴问题专家菲利普·彼得斯认为,帕亚之死留下了巨大的真空,其他人从事的是零零碎碎的政治活动,而帕亚将成千上万的古巴人组织在一起。
在美国的古巴流亡人士认为,帕亚激励了无数民主人士支持他的非暴力政治活动。瑞典外长比尔特称:“帕亚之死是真正的悲剧,在古巴这个压制人民的国家,他是倡导民主的英雄。”
幸存者的证词
7月30日,古巴公布了卡罗梅罗的证词。“我行驶的路面非常差”,导致汽车失控。他在接受古巴电视台采访时表示,事发时没有其他车辆在场,他们乘坐的车后部也没有遭到撞击。他请求国际社会关注他如何才能离开古巴。
卡罗梅罗被控交通肇事杀人罪。根据古巴刑法,违反交通法规而致使他人死亡者,将被判1至10年监禁。
另一名幸存者莫迪格也说,车祸发生时他在打盹,现场没有第二辆车。莫迪格在接受古巴电视台采访时称:“我帮助其他人从事非法活动,我对此非常抱歉。”
古巴媒体称,卡罗梅罗和莫迪格7月19日持旅游签证进入古巴,给帕亚的“基督徒解放运动”组织带来4000欧元,助其发展青年组织。
帕亚的遗孀阿西维多称,帕亚从未从任何欧洲人那里获得过金钱。
7月31日,古巴共产党机关报《格拉玛报》发表长篇社论《真相与正义》。社论称,幸存者的证词显示,认为车祸是谋杀的观点可以休矣。社论谴责要求对车祸进行透明调查的“一小撮诽谤者”。社论称,卡罗梅罗和莫迪格“明显卷入违反宪法的政治活动”。社论还痛批在西班牙、瑞典、美国的外国势力,“他们梦想让古巴不稳定,制造条件来复制在利比亚和叙利亚发生的事情,挑动美国的军事干涉”。
27岁的莫迪格是瑞典基督教民主党党员,7月31日回国后,他在接受瑞典《每日新闻报》采访时说,他在哈瓦那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连续5天接受高强度审问。“问题都是同样的:你为什么在这里?谁派你来的?他们不断地斥责:不得来我们国家,不得来干涉!”审问过程中,没有人提到车祸。
卡罗梅罗一案将在8月31日审判。8月10日,莫迪格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表示,他担心卡罗梅罗的安全。
越过了两条“红线”?
《华盛顿邮报》的报道认为,帕亚越过了两大“红线”。
第一条“红线”是挑战政府。
1987年,帕亚成立“基督徒解放运动”组织,反对一党统治。1990年,他收集签名,呼吁古巴公民和流亡海外的古巴人进行对话。这一行动以失败告终,有人在他的房屋上喷涂侮辱性的文字——“帕亚:中情局间谍”。
1996年,他开始拟定“瓦雷拉计划”,要求当局就确保公民权利进行全民公投。古巴宪法规定,征得11000个签名,就可要求实施全民公投。2002年,他向国民议会递交有11020个签名的请愿书,要求保障言论和集会自由,允许私有制,结束一党统治。
《洛杉矶时报》称,“瓦雷拉计划”是自古巴1959年革命以来,要求改变卡斯特罗体制最大的非暴力活动。2002年,帕亚因“瓦雷拉计划”获得欧盟颁发的萨哈罗夫奖,但未获准出国领奖。2002年,他被捷克前总统哈维尔提名为诺贝尔奖候选人。
帕亚说话语气温和,不少异见人士对他颇有微词,因为他支持与政府对话和和解,反对美国对古巴实施禁运政策。
《华盛顿邮报》分析称,最近帕亚在敏感问题上挑战了政府。今年5月,他强烈批评了古巴天主教出版物上的一篇文章,帕亚说,该文作者希望“投票支持劳尔·卡斯特罗政府”。
帕亚和两个外国人一起去巴亚莫,逾越了另一条“红线”。
巴亚莫是古巴霍乱疫情的中心。对古巴政权来说,疫情也是经济和政治问题,曝光疫情会威胁古巴的旅游业,疾病的传播也会重创古巴作为“医疗超级大国”的形象。古巴派医生到委内瑞拉和其他国家,却罔顾本国疾病,势必会引起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