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10月,带着在第一次海湾战争中取胜的喜悦,老布什来到联合国,宣布美国当时的目标是建立“世界新秩序”。
我反对这种主张,认为这是一种威尔逊乌托邦主义。因此1992年竞选总统时,我呼吁:在没有重大利益受到威胁的地方,停止军事干预;联邦政府采取行动保障南部边界安全;阻止美国制造业岗位流向海外。
我们的竞选团队主张实行汉密尔顿主义政策以支持工业,奉行杰弗逊主义外交政策——与所有国家建立和平商贸关系、但不与任何国家结盟。而我们被指责为孤立主义者和保护主义者。
我们败选了。不过老布什也没有赢,因为同样主张“美国第一”(America first)的罗斯·佩罗抢走了理查德·尼克松与罗纳德·里根联盟三分之一的选票。最终,老布什成为继塔夫脱之后得票率最低的在任总统。
老布什在外交政策方面取得的成绩无法拯救他。1992年的美国和今天一样,正在把目光转向国内。罗姆尼在外交政策方面证明自己的同时,应记住这个教训。
小布什从父亲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提出的政策“更低调”。但9·11事件后,小布什的政策出现了一次质变:他跑到阿富汗和伊拉克搞国家重建,并宣布美国的目标是“终结全世界的暴政”。美国人对此的反应是,让共和党在2006年丢掉参众两院控制权,在2008年总统选举中败给民主党。
我们再也承担不起新帝国主义的愚蠢行为。背负着数万亿美元的赤字和不断飙升的国家债务,加上达到领取社会和医疗保险年龄(他们都出生于婴儿潮时期)的人每天新增一万名,如今的美国已开始不堪重负。
人就是赚得全世界,赔上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益处呢?圣经中所说的“骄傲”(hubris)控制了我们的共和国。我们把北约东扩到俄罗斯家门口,在中亚建立军事基地,派遣民主的“十字军”去颠覆乌克兰、白俄罗斯和格鲁吉亚的政权,这一切让里根努力的成果付之东流,并迫使俄罗斯政府与中国政府结盟。
目前美国在中东的影响力已跌入谷底。我们与土耳其和沙特阿拉伯的同盟关系变得紧张。我们惹毛了巴基斯坦。以色列对我们要求它停止扩建定居点的可怜请求不屑一顾。随着穆巴拉克的倒台,穆斯林兄弟会在埃及兴起,因此,阿萨德倒台后,穆斯林兄弟会也可能在叙利亚复兴。
美国必须从今日的现实出发,制定新的外交政策,而不是抱着昨日的冷战思维不放,或沉浸在全球实现民主的明日梦中。这是因为,我们已经从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身上注意到一个事实:在土耳其,民主是一辆公交车,到站了乘客就会下车。
我们必须稳扎稳打,重新奉行“美国第一”的原则。我们应该迅速完成奥巴马未竟的事业,结束阿富汗战争,关闭美国在中亚的军事基地。我们应告诉乌克兰和格鲁吉亚,北约不再接纳新成员。美国在该地区的利益不值得冒同俄罗斯发生冲突的风险。我们应告诉普京,美国对俄罗斯将采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
50年前,艾森豪威尔告诉肯尼迪,必须开始从欧洲撤军,否则欧洲将永远依赖美国。艾森豪威尔的话对吗?欧洲人应该完全承担起保卫自己的责任。英法在利比亚几乎溃不成军(如果不是美国出手,卡扎菲或许会把英法军队打到精疲力竭),暴露出北约欧洲成员国的萎靡状态。
韩国人口比朝鲜多一倍,经济总量是朝鲜的40倍。美军还留在韩朝非军事区干什么?决定美国命运的边境不是三八线,而是美国与墨西哥之间2000英里的国界。
在亚洲其他地方,中国、俄罗斯、印度三方为各自的地盘而争执。越南和菲律宾正在挑战中国对南沙群岛的主权要求。日本正在显示自己占领尖阁诸岛(中国称“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的决心。让这些邻居互相遏制去吧。
在伊斯兰世界,可以套用雨果的格言:当一个观念的时机成熟时,全世界的军队都阻止不了它。从中非到南亚,在许多国家制造分裂的是两股势力——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和种族国家主义,这不是能够靠美国海军海豹部队第六小队解决的问题。
让我们停止干预,并发出呼吁:停止无休无止的威吓活动。别的政府如何治理自己的国家真的不关美国的事。如果需要国家重建,那么请从美国自己开始。罗姆尼竞选口号以及总统施政纲领应该是开明的民族主义。如今又到了重申“美国第一”的时候。
(作者是政治评论员,曾两次获得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
摘自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