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夫妇逃难记

    叙利亚持续内乱导致大批难民出逃，为此，土耳其政府在毗邻叙利亚的杰伊兰珀纳尔搭建了规模很大的难民营，目前已接纳超过1.2万叙利亚难民。据悉，滞留在土耳其境内的叙利亚难民总数已达4.4万人。

    新婚燕尔的海力特夫妇也是逃难大军中的新成员。尽管土耳其政府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难民营有饭吃、有电用，还有幼儿园，治安也有保障，夫妇二人还是归乡心切，无论如何也要回家。

    接待“客人”的难民营周围，有铁丝网和装甲车

    在土耳其杰伊兰珀纳尔庞大的难民营大门口，所有妇女都戴着头巾，男人们长着一双粗手，身着粗糙的羊毛裤。只有一对年轻夫妇似乎与此格格不入。

    哈立德·海力特的胡子刮得很干净，身着马球衫和牛仔裤，脚上穿着白皮革休闲拖鞋，留着一头飘逸的黑发。他的妻子阿比尔穿着长及脚踝的风衣，系着腰带，手上戴着闪闪发光的金戒指。他俩两个月前刚刚结婚，不久前刚逃离叙利亚的“经济首都”阿勒颇。如海力特所言：“我们看到了坦克，听到了火箭声，是离开的时候了。”

    但他们刚越过边界就深受震惊，等待他俩的是毒蛇、蝎子和难耐的酷热。密密麻麻的白色帐篷布满了数英里长的沙砾停车场。这就是海力特夫妇7月29日早上抵达土耳其后，目睹的新建难民营。

    杰伊兰珀纳尔难民营已接纳超过1.2万叙利亚难民。这里位于土耳其东南部，号称土耳其的西伯利亚，是一片荒芜、尘土飞扬的岩石平原，距离最近的大都市市区也有几小时的车程。上午9时，这里的温度已达38摄氏度；到了中午则高达46摄氏度。空气中布满了灰尘，阳光刺眼，整个天空变成了白色。

    每天早上，巴士都会送来400名新难民。许多人的嘴里含着砂砾，眼睛布满血丝，头发油腻腻的，一看就是仓促逃离叙利亚战乱的。而反对派和政府军士兵仍在各大城市持续激烈交火。阿勒颇的战局尤其惨烈，为逃离阿勒颇，海力特先后乘坐了几辆车，中途不断更换，进入反对派控制区后才安定了一些。不过，他从未打算去土耳其。

    “我只是想去达纳镇。”他说，达纳是叙利亚的一座边境城镇。他到达后却发现，达纳已是一座孤城，到处都是烧焦的断壁残垣，无奈之下，他和妻子只好继续前进。虽然土耳其政府更喜欢称寻求避难的4.4万名叙利亚人为“客人”，但杰伊兰珀纳尔难民营四周却围着铁丝网，而且有装甲车在周围巡逻。

    “我觉得生命没有任何意义了”

    海力特今年30岁，是名缝纫师，从传统上讲，这个职业在叙利亚非常受尊敬。他想淡化难民营里的种种糟糕之处，让23岁的妻子振作起来，因为她的脸色看上去蜡黄蜡黄的。“土耳其人已经做得很到位了。”他在排队等着照相登记时说。然后，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的笑容，紧接着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在难民营登记处按手印的过程中，海力特试图保持轻松快乐的样子。要不是3名彪形大汉站在空调前，挡住了凉风，登记处应该是非常凉爽惬意的。

    但是，当一辆面包车开过来，将海力特夫妇送到一顶14平方米的帐篷——他们在难民营的“家”后，海力特夫人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一想到放弃了自己的家，告别了父母，离开了熟悉的世界，逃难遭遇的所有压力和悲伤，似乎顷刻间爆发了。“我觉得生命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喃喃自语道。

    在前往帐篷的途中，车窗外阳光耀眼，他们穿过一排又一排的白色帐篷，仿佛那是沙砾中崛起的一座新城。数不清的难民住在这样的帐篷中，孩子们坐在阴凉处懒洋洋地玩着石子，晾衣绳上挂满了洗过的衣物，不到几分钟就晒干了。

    海力特夫妇刚到第9排的2号帐篷，就引发了一场争吵，因为隔壁正在洗头的男子一直想将其留给自己的十口之家使用。他举起脏手不停地大喊大叫，但似乎没人理会他。一小群人聚拢过来，迎接他俩的到来。二人的穿着要远胜过9排的邻居们。

    “白天我该怎么办？”矮胖的工厂工人穆罕默德·阿齐兹说。他是3个孩子的父亲，也刚刚从阿勒颇逃难至此。白天天气太热，他的孩子要中暑了。“我抱起一个孩子，跑到空调休息室，凉快几分钟，把孩子送回来，然后抱起另一个孩子，跑到空调休息室……”

    酷热的问题还没有说完，话题又转到蛇上。一名男子突然拿出手机给海力特夫人展示他拍的一条90多厘米长蛇的照片。几天前的晚上，这条蛇悄悄爬进他的帐篷，他立即用棍子打死了它。

    酷暑难耐 海力特夫妇要返乡

    尽管杰伊兰珀纳尔的条件一般，其他地方的情况肯定会更糟糕。在世界许多地方，逃离战区的难民得到一块塑料布都算幸运。而这里的社会治安很好，每日供应三餐，偶尔还有电用。此外，这里还设有一所幼儿园，帐篷里的墙壁上还画着米老鼠。

    联合国难民署驻土耳其办事处主任卡罗尔·巴彻勒说，真正的问题是难民营所处的位置。“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这里，你要问他们。”她说。土耳其官员回应说，他们选择杰伊兰珀纳尔，是因为这块平地归政府所有，而且附近还有水源。其他六七处难民营如今已人满为患。

    但是在夏天，杰伊兰珀纳尔非常不适于居住。放下帆布背包进入新家后，海力特夫人的脸就像被桑拿房的热气蒸了一般，眼泪夺眶而出。她躲到丈夫的身后，仿佛在躲避什么。看到妻子的反应，海力特若有所思地大声叫嚷着要回家，引得几位难民大发感慨。“这里即使热得发烫，也要强过坦克的炮火。”阿齐兹先生说得有些诗意。有人说得更直白：“再热也不回去。”

    但有些人还是想回去。据土耳其政府透露，去年以来，大约2.8万叙利亚人返回了叙利亚。虽然市区仍然交火激烈，但反政府的“叙利亚自由军”已占领大片乡村地区，打开了一些缺口。

    午后，海力特夫妇已打定主意。隔壁的男人会得到这顶帐篷。“我们要回去，”海力特有点试探性地宣布，“我们真的受不了。”他们手挽着手走进难民营经理办公室。“我需要乘车返回边境。”海力特说，声音中多了几分信心：“到了那里，我再想办法。”

    □美国《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