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青年简瑟·汗的人生似乎充满悲剧:16岁时到阿富汗找工作,被美军当成恐怖组织的“人弹”逮捕,在狱中多次遭到毒打;获释后,他时常头痛欲裂,情绪莫名其妙地剧烈波动;因为被贴上了“恐怖分子”的标签,回归社会变得遥不可及……
联合国的一份报告显示,自2001年起,有超过2500名少年被冠以恐怖分子的罪名,被美军关押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古巴关塔那摩等地的监狱。
“他们问我一些愚蠢的问题,譬如‘本·拉登藏在哪里’”
深夜,24岁的巴基斯坦男子简瑟·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看着房内光秃秃的墙壁,总会想起在“阿富汗的关塔那摩”——巴格拉姆监狱中度过的6年时光。
这时他会打开电脑,登陆从看守他的美军那里听到的一个交友网站。他不与任何人接触,只是在网站里闲逛,因为他不知道该跟人家谈些什么。
联合国的一份报告显示,自2001年起,有超过2500名少年被冠以恐怖分子的罪名,被美军关押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古巴关塔那摩等地的监狱,很多人获释后存在心理问题。
简瑟·汗和巴格拉姆监狱里的所有外国囚犯一样,从未被指控犯有任何罪名。
“他们没有证据,一点儿都没有,可仍然把我关了6年。有时候我仍然觉得自己还在监狱里。”简瑟·汗说。
据路透社报道,巴格拉姆监狱中的外国囚犯没有辩护律师,没有经过法庭审判,只接受过美国军方组织的审查委员会的讯问,由审查委员会评估他们是否会对美军的安全构成威胁。
简瑟·汗生长于巴基斯坦白沙瓦市,父亲是一名军人,在子女教育上信奉拳头,学习成绩向来不好的简瑟·汗没少挨揍。这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父亲对儿子的心理变化浑然不觉,依旧用拳头“教育”儿子,终于导致简瑟·汗离家出走。
在一张拍摄于2004年的照片中,简瑟·汗站在墙根微笑,露出两个小酒窝。这是他在巴阿边界失踪前拍摄的最后一张照片。
16岁那年,简瑟·汗来到了阿富汗。他从新闻中得知,美军在那里有许多建筑项目,需要工人,他觉得自己会在这里找到工作,赚很多钱。
在阿富汗只呆了一个星期,简瑟·汗就被美军逮捕并投入巴格拉姆监狱。他们说他收了恐怖分子的钱,要为他们充当“人弹”。
接下来的半年,每隔几天,简瑟·汗就会遭到毒打和折磨。
“每个被捕的人都有过这种遭遇,区别仅在于痛苦持续的时间。”简瑟·汗回忆道,“审问时,他们问了我一些非常愚蠢的问题,譬如‘奥萨马·本·拉登藏在哪里’。我回答:‘我才16岁,你们觉得他会接待我这样一个毛孩子吗?’”
在监狱里时,简瑟·汗曾被告知,美军已经就他的情况向巴基斯坦政府通报,等巴基斯坦政府正式回应就放他走。巴基斯坦政府则表示,对于来自美国的请求,他们向来反应迅速。
噩梦没有随着牢狱生活的结束而结束
一段时间后,简瑟·汗被从单人牢房转移到较为拥挤的牢房,审问者也不再折磨他。2011年秋天,简瑟·汗获得了自由,回到了家乡白沙瓦。
简瑟·汗的噩梦没有随着牢狱生活的结束而结束,他时常头痛欲裂,情绪莫名其妙地剧烈波动,“想要集中精力两三分钟也很困难。”
巴基斯坦安全部门的人不时打电话到他家,向他父母询问他的情况;邻居们躲着他——他们不想受到安全部门的调查。
巴基斯坦政府的一份备忘录写道,简瑟·汗因为在阿富汗霍斯特省“袭击(美英)联军”被捕,但没有详情。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到底做了什么事?”简瑟·汗的父亲瓦基尔说。这位老兵如今靠当保安赚取微薄的收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如果他犯了罪,我会亲手杀死他。”瓦基尔粗声粗气地说。简瑟·汗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父亲,仿佛他说的话与己无关。
联合国一份关于儿童与武装冲突的报告显示,2011年,阿富汗共有超过300名儿童被招入极端组织,最小的是一名8岁的女孩。但简瑟·汗的家人表示,他对反政府武装“没兴趣”。
简瑟·汗被捕后,他的母亲汀·罗岑每天斋戒,她相信自己承受的苦难会转变为让儿子早些回家的力量。后来,她因患白内障而失明。
“他是我的孩子……可现在谁还会喜欢他,关心他?”汀·罗岑用头巾拭泪。
目前,简瑟·汗在接受巴基斯坦军方心理医生的治疗。由于曾在巴格拉姆监狱坐牢,他被贴上了“恐怖分子”的标签,回归社会变得遥不可及。
“我失去了学业,失去了一切”
卡米尔·沙阿与简瑟·汗同岁,同样在2004年被捕。当时父亲让他到巴阿边境附近的一个村子办事,办完事情后,他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此后就没了消息。再后来,家人得知他被关入巴格拉姆监狱。
居住在巴基斯坦北部的沙阿接受了路透社的电话采访,通过那条容易掉线的线路,沙阿说:“他们说我是塔利班分子,还恐吓我说,如果不招认,就要把我关一辈子。”他证实,简瑟·汗也是巴格拉姆监狱的囚犯:“我们是狱友。”
和简瑟·汗一样,沙阿在被捕之初的几个月里,时常遭到毒打。
“他们总是不相信我说的话,结果往往是说了实话还要挨打。”沙阿说。
后来沙阿发现,由于语言不通,美军审讯人员经常误解他的话,这也是他挨打的部分原因,于是开始自学英语。
在此过程中,美军士兵几次告诉他,他们愿意释放他,但得等巴基斯坦方面的回应。
这一天并没有很快到来,直到2009年,在巴格拉姆监狱度过5年之后,沙阿才获释。
沙阿回到家中,家人喜极而泣,母亲捧着他的脸,“足足看了一分钟”。
被捕时沙阿正在上高中,他的理想是考入一所好大学,毕业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但“这一切全毁了”。“我是无辜的。我失去了学业,失去了一切。”
美军:敌人夸大和捏造了虐待情节
前不久,美国一法庭的调查显示,2002年,巴格拉姆监狱的两名囚犯被毒打致死,施暴者的手法与简瑟·汗描述的类似。
美国政府称,这样的虐待案例极其罕见。国防部发言人托德·布莱塞勒说:“此前发生过此类事,相关人员受到了惩处,不过我们的敌人揪着这些事情不放,对我们展开攻击,其中不乏夸大和捏造的情节。”
巴基斯坦少年被无辜关押的内幕,让很多人愤慨。
对于这些巴格拉姆监狱曾经的囚犯的自述,英国路透社称他们无法一一核实,因为记者被禁止进入巴格拉姆监狱采访。路透社为此联系了驻巴基斯坦、阿富汗和华盛顿的美军官员,他们都拒绝对巴格拉姆监狱中的个案发表评论。
安德莉亚·普拉索是纽约“人权观察”组织的资深反恐顾问,她表示:“早些时候在巴格拉姆监狱里经常发生这种事,不过这种状况目前有所改进。自2009年末犯人们被奥巴马当局转移到新监舍后,我们还从未听说过有虐待犯人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