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三年,郑少秋出现在香港无线电视台(TVB)的电视剧《心战》中,往昔的风流倜傥荡然无存。
纵观如今的华语影视圈,可能也只有香港,才能播出一部这样晦涩的电视剧,一门心思地探讨人性沉沦。
不过,《心战》赢得了口碑,却输掉了收视率。
“秋官”的风流倜傥荡然无存
阔别三年,郑少秋又一次出现在香港无线电视台(TVB)的剧集中,往昔的风流倜傥荡然无存。
他顶着一头银发出场,黑框眼镜遮不住皱纹与满眼的沧桑、绝望。“你们都是些石头一样的人,”他朗诵着,一边对镜粘上银白的胡须,“要是我有了你们的舌头和眼睛,我要用我的眼泪和哭声震撼苍穹。”
“她不再回来了,她不再回来了,我的女儿啊……”这一个镜头连贯到底,即将上台饰演李尔王的戏剧大师眼中满是泪水,眼神从悲愤转向黯淡,陷入更深的无力。
以这种沉重的方式让主角登场,显然,这部《心战》不是那种讲述“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的典型TVB剧。
虽然香港媒体更关心,在郑少秋喊出“震撼苍穹”的那一刻,千里之外美股道琼斯指数骤然下跌。港媒说,这是“秋官效应”(每当郑少秋主演的电视剧播放,股市就要下跌)的再现。
纵观如今的华语影视圈,可能也只有香港,才能播出一部这样晦涩的电视剧,一门心思地探讨人性沉沦。
主角在命运的捉弄下各自沉沦
“《创世纪》写梦想的坚持,《金枝欲孽1》借宫斗喻人生,《火舞黄沙》借黄土说宿命,《天与地》是慨叹现世不仁……”TVB的编剧周旭明曾在一条微博中这样评点他与老搭档、导演戚其义的一系列不按常理出牌的电视剧作品,而这次他们带来的由郑少秋、陈豪、邵美琪主演的《心战》,诉说的是“沉沦”。
这部剧秉承了戚其义作品的一贯风格,画面电影感强烈,剧情节奏缓慢,细腻入微地塑造各个人物。它甚至没有片尾曲,而是以象征意味颇浓的沙画和符合当集氛围的音乐代替,加之以文艺腔十足的独白,表达各角色的内心。
郑少秋饰演的资深舞台剧演员靳兆楠,25年前独生女被绑架,因未能寻获遗体,所以坚信爱女仍在人间。作为一名戏剧大师,他极擅揣摩角色,因缘际会之下,竟能在各种证据资料的基础上,凭借方法表演理论重塑罪犯的心理面貌,协助警方屡破奇案。
若剧情止步于此,就会是另一部大红大紫的港式探案剧。观众们未必能细心体察到开场的“李尔王”暗喻了靳兆楠与其女的命运,剧中另一主角陈豪常去的酒吧“Jekyll”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幻想——这个酒吧的名字源于英国浪漫主义代表作家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的代表作《化身博士》,暗喻了该角色的人格分裂。
陈豪饰演的角色是参与绑架靳兆楠之女的绑匪,本性良善,多年后已经洗心革面,成为一名魔术师,还与靳家成为好友,但黑暗的过往如影随形,令他一步步陷入罪恶、不能自拔。
郑少秋与陈豪的角色好比这部电视剧的两极,一个偏执顽固,放不下多年的心结,另一个不断挣扎,摆脱不掉各色心魔;两人在剧集后期斗智斗力,没有人单纯代表善良美好,都只是在命运的捉弄下身负罪孽,各自沉沦。
“无奈的悲剧”:赢了口碑,输了收视
这样一部基调阴郁的电视剧,注定不合香港阿伯、师奶们的口味,而他们才是TVB剧集收视率的保证。多少人会想在一整天的劳累之后,对着电视机看变态凶杀案、陈豪的5个分裂人格与晦涩艰深的意象丝丝入扣地纵横交错?
编剧周旭明、导演戚其义二人,去年已有一部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天与地》,赢尽口碑却输尽收视率,如今《心战》的登场,或许显示了他们坚持独辟蹊径的心意。
这种坚持在TVB可能是独一份了。
近年来,TVB出品的电视剧大抵摆脱不了广大受众喜闻乐见的家长里短、忠奸分明的调调,节奏明快,只求吸引观众,对其陈旧的套路、脸谱化的人物形象与永远似曾相识的简陋布景视若无睹,更遑论剧集的情怀或追求了。
《心战》的遭遇或许能说明一些问题。今年5月底,这部剧在TVB黄金时段开播,播出首周就迎来了令人咋舌的投诉:5天内,香港通讯局与TVB共接到103宗来自观众的投诉,其中有些指责画面恐怖,令人不安,有些则批评该剧复杂难懂。
在播映第二周,《心战》的收视率就跌至24点,到第三周,收视率跌至23点,随时可能创下最差收视纪录。香港《明报》娱乐版用醒目的大标题报道了此事——“《心战》闷走20万观众”。
戚其义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及制作人与编剧面临的“无奈的悲剧”——多数香港观众已经习惯了填鸭式的肥皂剧,只喜欢看,不爱思考。“比如我开餐厅,你喜欢吃我家的意粉,于是每次你来我都煮,你可能吃得开心,但我会觉得无聊。”
另一方面,在TVB的官网上,这部剧的点击率却持续上升,在网络上引发的关注与讨论远多于TVB的其他剧集,似乎重温了去年《天与地》播出后的境遇。
“不为收视率折腰”的戚其义与周旭明,被专栏作家叶念琛在香港《头条日报》上形容为“拍回尊重观众智慧的剧集”,叶念琛斩钉截铁地说:“如还习惯以听广播剧的方式去看剧集,那戚、周永远也不能满足你!当然他们也不屑于满足你!”
相比之下,周旭明自己并没有这样的笃定。去年,他曾以微博表达过与此相关的心声:
“写了20多年电视剧,每次问我妈‘还可以吗’,她总笑着说好,我当然知道那是假话。未能求证我爸生前看过多少我的剧,只记得那个早上他兴奋地剪存某段关于我的剧评的那一刻。他们同是坊间挖苦称为师奶阿伯的电视观众群,而我似乎从未真正关切过他们的需要,或许,从很久以前,在创作路上,我已是个自私的人。”
本报记者 黄昉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