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台湾地区去年最卖座的电影,《赛德克·巴莱》于5月10日来到大陆观众面前。导演魏德圣曾经凭借充满青春元素的《海角七号》赢得台湾地区仅次于《泰坦尼克号》的票房,现在,这位台湾导演带来的是满眼血腥的历史故事。
这一次,魏德圣能打动海峡对岸的观众吗?
“我不想再用其他花哨手段,这样只会侮辱了这段历史”
剪辑后的《赛德克·巴莱》只有154分钟,但这部被称为“血性纯爷们大片”的电影依然用目不暇接的血腥场景刺激着大陆观众的双眼——在烟雾缭绕的台湾深山里,白色的雾气夹杂着红色的血。在漫山遍野的森林里,日军和台湾土著正在厮杀……
《赛德克·巴莱》首映式于5月6日在北京举行,电影结束后,演员们开始唱歌。伴随着歌声,一个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男子走上台。他就是导演魏德圣。魏德圣眯起细长的眼睛,略带羞涩地说:“我不想再用其他花哨手段,这样只会侮辱了这段历史。”
身形单薄的魏德圣站在魁梧的演员中间,颇为显眼。正是这个看似文弱的导演,写出了电影中血气方刚的台词:“如果你的文明是叫我们卑躬屈膝,那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野蛮的骄傲!”“赛德克可以输掉身体,但一定要赢得灵魂。”
“重现‘雾社事件’的真实场面及思想来唤醒原住民的骄傲”
魏德圣讲述的这段历史,源于16年前他看的漫画书《漫画·巴莱》中提到的“雾社事件”。
1895年《马关条约》签订后,日本侵略者在台湾大肆杀戮。1930年,台湾原住民赛德克人不满日本政府残酷的“理蕃政策”,联合起义,在雾社运动会上杀死134名日本人,随即遭到日本人围剿,原住民牺牲1234人,参与行动的部落几乎遭遇灭族。
从看到这本漫画开始,魏德圣就打算把这个让他感受到“翻腾热血的争取灵魂自由的英雄主义”故事拍成电影。
魏德圣拍摄《赛德克·巴莱》的坚定信念,源于他在一位台湾“著名影评人”那里受到的刺激。当时,这位影评人对魏德圣想写“雾社事件”的想法不屑一顾:“台南人蛮讨厌的,台南人是没落的贵族,但是那种贵族的骄傲却一点都没有改。”
“台南从史前到近代开发都是台湾的开场,怎是一句‘没落的贵族’就能带过的啊!”这激怒了魏德圣,“我当年决心写‘雾社事件’,就是看不惯大家都以同情的眼光来看待原住民,甚至许多原住民本身都这么看待自己,才决定重现‘雾社事件’的真实场面及思想来唤醒原住民的骄傲!如今这句‘没落的贵族’更是扎痛了我的自尊,我非得把这梦想中的三部曲写出来不可!”
三种视角还原同一段台湾历史
在《赛德克·巴莱》的宣传语里,这部电影被称为“导演魏德圣的生命之作”,而导演也曾笑称,只要完成自己梦想中的“台湾三部曲”,就可以退休回家了。
魏德圣想用三种视角还原同一段台湾历史。他想写的是荷据时期的台湾,分别以原住民、汉人和荷兰人的视角来看台湾,甚至想以台湾三种特有的动物来诠释这三种共生的族群——原住民是鹿,汉人是鲸鱼,荷兰人是蝴蝶。
《赛德克·巴莱》是魏德圣用新视角解释历史的努力——历史人物可以简单地分为好人坏人吗?“雾社事件”是单纯的抗日事件吗?
“我们现代人,有太多时候跟历史无法和解,都在仇恨别人,却忘记了要原谅自己。我希望观众进到电影院来先做好心理准备,用一个完全没有防备的心情,来享受这部电影带给你的每一个细节。”魏德圣说,“互相和解、互相理解,除了原住民自己的问题以外,我还希望可以扩展到台湾历史问题的和解。”
人家想找他拍《海角八号》,可他只想拍《赛德克·巴莱》
然而,喜欢抱着可乐和爆米花走进电影院的人们对这样沉重的历史故事并不感兴趣。虽然魏德圣凭借红遍台湾的《海角七号》赢得了声誉,但寻找《赛德克·巴莱》的投资依然艰难。
“我的人生太过浪漫,以为人家会相信我,会愿意借钱给我,但是人家只想给我钱拍《海角八号》,我却突然跳去要拍战争史诗片,所以他们不信任,台湾的电影格局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魏德圣说。
其实,魏德圣早在2000年就写出了《赛德克·巴莱》的剧本,还获得当年台湾“新闻局”优良电影剧本奖,可似乎没人愿意为这个当时还没有拍过任何一部剧情长片的小导演的梦想买单。
在没有人愿意为他的电影投资的日子里,这个长期失业的导演常跟朋友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看着鱼缸里的金鱼,一瓶接一瓶地喝啤酒,骑着摩托车到大学附近的便宜咖啡馆,在嘈杂中忘我地写剧本。
那时候的魏德圣接不到投资方的电话,每天只有他的岳母给他打电话。这个担心女婿“吃软饭”的母亲在电视上看到商店派送赠品的活动时,就打电话通知看上去每天无所事事的魏德圣去领取。
“我已经准备好再次一文不名”
电影《赛德克·巴莱》耗资7亿元新台币(约合1.5亿元人民币),动用两万人拍摄,堪称台湾影史的投资之最。凭借《海角七号》打响的名气,魏德圣得到了周杰伦、徐若瑄等明星的投资,这些人被他列在电影最后,叫做“天使·巴莱”。
《赛德克·巴莱》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获得金马奖最佳影片,在台湾拿下了8亿元新台币(约合1.7亿元人民币)的票房,但高昂的投资还是让小个头、大抱负的魏德圣陷入了负债危机。
“我只知道这部电影是我想了十几年要拍的东西,但我不知道是否有那么多人喜欢它。我不希望能赚多少钱,只希望能回本。所以,我也准备好在这部电影之后又回到一文不名的那种状态。”魏德圣说。
在魏德圣默默无闻的时候,只有两个人慷慨投资了这个前途未卜的小导演。当他需要为《赛德克·巴莱》拍摄5分钟样片时,他最大的赞助商——妻子——挺着大肚子跑到银行,取出几乎全部积蓄,然后帮他顺利贷款。
魏德圣眼中这个“最了不起的女人”告诉那时的小导演:“我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但是你有……要拍就去拍吧!”
另外一位投资人也是女人——他的母亲。
魏德圣进入电影行业时,生计窘迫,由于家人一直反对他留在台北拍电影,这个打算回家借钱的男人最终还是没能放下自尊,开口借钱。
在回台北的路上,沮丧的魏德圣发现外套里有个硬块,翻开才发现,他的母亲用透明胶带在上面粘上了8000元钱(约合1710.2元人民币)。在那辆夜班巴士上,这个尚不知道自己今后可以捧起金马奖的导演,拿着一沓整整齐齐的钱,旁若无人地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