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本·拉登的18分钟

    从直升机落地，到本·拉登的尸体被装进袋子里，美国人一共用了18分钟。这18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一年后，更多细节被披露。

    “不要开灯。”本·拉登在临死前这样要求。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一年前，这名让全世界都感到惊恐的恐怖分子是如何走到生命尽头的了。

    经由媒体在他死亡一周年时的追索，我们也已经知道2011年5月2日凌晨，在本·拉登最后藏身的宅子里发生的事情。

    当时，20岁的女儿玛利亚姆冲到三楼父亲的房间，想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她听到家门口传来了爆炸声。

    “下楼，回去睡觉”，半张脸都被花白胡子凌乱遮住的本·拉登对女儿说。他又叮嘱同处一室的第五位妻子、29岁的阿玛尔：“不要开灯。”

    这就是美国头号通缉犯、“9·11”袭击事件策划者在临死前留给这个世界的一句话。

    这句遗言其实毫无用处，据美国《时代》周刊披露，在美军展开行动之际，这座大宅的电力早已被切断。美方精心挑选了一个几乎没有月光的夜晚，漆黑的暗夜适合突袭。

    5月1日晚11时，就在这样的暗夜里，两架MH60黑鹰直升机自阿富汗东部一个机场起飞，载着23名戴夜视仪的海豹突击队六分队队员、一名在防弹衣外罩着阿拉伯长袍的翻译、一条比利时牧羊犬，秘密潜入巴基斯坦边境的领空。

    他们的目的地是巴基斯坦北部山城阿伯塔巴德，一座位于喜马拉雅山麓的小城，避暑胜地。本·拉登住在当地中产阶级聚居区的某栋三层小楼里，在他被杀后，那座建筑的砖都被作为纪念品卖光了。

    即便到今天，外界仍不了解，本·拉登是如何离开阿富汗东部山区，抵达阿伯塔巴德开始生活的。在这里，他居住的白色三层小楼由混凝土筑成，四周以3米高的墙圈出一个大院子，供他本人以及他的三房妻儿居住，此外还住着情报员与家人。

    在海豹队队员开始突袭之前，他们对这栋小楼的结构已经非常熟悉。本·拉登住在这个建筑物的三楼，通向每一层楼的楼梯前都挡着紧锁的金属门。三楼只有一面墙上开着窗：一扇大窗户是不透明的，四扇长方形的小窗户，位置都高于房内人的视线。

    在生命的最后五年里，本·拉登很少离开这座大宅的二三层。

    但他还在尝试着指点江山。从美军事后在这所宅子里找到的档案来看，通过信使，本·拉登还在一次次地鼓动基地组织发动“只针对美国人”的袭击，教导他们如何博取美国媒体的关注。

    档案显示，本·拉登想要袭击奥巴马，但不打算伤害副总统拜登，因为他相信后者“完全没准备好”成为美国的总统，“会把美国引入一场危机”。

    他提出的袭击方法多种多样：劫持总统专机、向比较小型的美国城市发动恐怖袭击、下毒，甚至是去尝试引发一场森林大火……

    这些设想从不曾成真。据说，基地组织对这些袭击的态度是：很好，但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源去发动。

    这是一个失意的、对自己一手创建的暴力组织失去控制的领导人最后的空想主义。从美方公布的他的信件看来，直到生命的最后时日，他还满心要发动一场针对美国的大型袭击。

    没人说得清他的指令是否曾得到传达，但美军的直升机已经在阿伯塔巴德的上空盘旋。

    千里之外的华盛顿，奥巴马与副总统拜登、国防部长盖茨、国务卿希拉里等人一起，在白宫的办公室里注视着这次行动的即时画面。行动一开始就出现了意外，一号直升机因为宅院的高墙与高温，它陷落在自身的旋流中，擦过一个院子西部的牲口棚，坠落了。

    但所有人在几分钟后恢复了冷静。一号机上的12名海豹队员从侧门鱼贯而出。按照事先的计划，他们分成不同的小组，一层层深入这栋戒备森严的住宅。爆破小组炸开一道道门，其余队员带着夜视仪、手持装了消音器的步枪，一间间清理客房。

    今年5月3日才公布的备忘录显示，本·拉登可能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中情局的手中结束生命。

    美国官方后来曾公布一段视频，颇能一窥本·拉登在大宅里的日常生活：在几乎没有装饰的房间里，简陋的木桌上放着小巧的电视机，这个憔悴的老人手握遥控器，各种电线随意地垂在桌旁，或是堆缠在地面上。

    从他房间里搜出了A片和催情食品，这些细节展现出本·拉登最后几年的生活：大小老婆在为他争风吃醋之余，还在院子里种了蔬菜，养着牛羊、蜜蜂、和100只以上的鸡。这些动物在美国人进攻时满院子乱跑。

    在海豹队员出现在宅院里的那一刻，身在三楼房间里的本·拉登，说不定能通过低空飞行的直升机的声音或是家畜的响动，意识到即将有事发生。原本出于安全考虑设计的房屋，这时限制了他的视线，他无法通过卧室里的小窗户望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黑暗中，他可能不会听到太多枪声，这栋屋子里手持武器的人——他的情报员Kuwaiti，Kuwaiti的兄弟Abrar，还有他自己的儿子Khalid，都在作出反应前被干脆利落地击毙了。

    但他一定能听到Kuwaiti与Abrar的子女惊慌失措四散逃命的声音，听到门外爆破声愈来愈近，从院外到楼里，从一楼到三楼。

    通往三楼的金属门终被炸开，三名队员跃上漆黑的楼梯。与此同时，也许是为了确定外面发生了什么骚乱，本·拉登打开他卧室的门——一道只能从内部打开的金属门，迅速向外窥视了一下，他的目光与领头的队员对上了。这名队员几乎是立刻认出了本·拉登。

    据说，这名队员当时就开枪了，但未能命中本·拉登。无论事实如何，那一刻急着往卧室里跑的本·拉登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没有把门锁上。为首的海豹队员紧随其后进入了他的卧室。

    听到陌生人进入房间的声音，阿玛尔用阿拉伯语大声喊着什么，扑上去，挡到了丈夫身前。

    她被一枪命中腿部，晕了过去。因为担心她穿着自杀式袭击外套，领头的队员走上前用毯子包裹住并拖到一边，这样可以保护他的另两名战友。

    他们多虑了。尽管卧室里的架子上就有一部AK-47步枪，但本·拉登没有去拿。由始至终，这名手上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基地组织领导人身穿褐色长袍、带着祈祷帽，僵在房间里，没有做任何反抗，直到第二名进入房间的海豹队员瞄准他的胸膛。

    他被击中倒地时，头部左眼上方又被补了一枪。血溅落在床附近的地板上。未经证实但流传甚广的细节是，就在差不多的时候，白宫里，在屏幕前观看即时画面的奥巴马说了一句：“我们拿下他了。”

    从直升机落地，到本·拉登的尸体被装进袋子里，美国人一共用了18分钟。

    在美国世贸中心双子塔遭遇袭击的9年7个月又20天之后，本·拉登的生命被美国人终结了。没有壮观的殉难，真正有效的抵抗或者神秘的通道、密室（袭击者原本准备了一只比利时牧羊犬，准备用于搜索密道），这个曾令西方世界闻之色变的宗教极端主义者，最终倒在了一座散落着儿童玩具与药瓶的住宅中。

    他死前，听到动静的邻居好奇地走出来，询问高墙中正在发生的骚动，身着白色长袍的美军翻译用普什图语对他们说：“回屋里去，这里在维持治安。”没有人想到他们眼前的是美国人，当然也没人知道那是大名鼎鼎的本·拉登死前最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