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5月7日,法国巴黎,法国新任总统奥朗德在巴士底狱遗址与支持者举行庆祝活动。
一个毫无国际经验的法国新总统,拖着国力日益下降且濒临破产的法国,却要在全球力量分布已经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国际社会中维系法国的影响力,还要满足国民“伟大法国”的旧梦,这是何等艰难。
5月6日,4600万法国选民中的大多数,最终决定选择左派社会党候选人奥朗德在未来5年里领导法国。
当然,无论总统是谁,法国面临的危机都一样。但因为总统个人因素和施政方法的不同,法国将面临的某些挑战会更加突出。
弱势的奥朗德如何攥住权力
对奥朗德来说,如何稳固他作为总统的权力,将是他首先要面对的问题。
某种程度上,奥朗德能在党内初选中胜出,只是沾了卡恩性丑闻的光,可以说是卡恩的替补。这名昔日大学教授在党内并不具有绝对的统治地位。他的历任前任总统,都是党内的权威人物,而奥朗德却长期默默无闻,也不是现任总书记,他担任总书记的前期恰逢社会党组阁,党内大佬纷纷入阁而留他“看家”。
社会党和左派内派系之争历史悠久,选举时,大家可以为了共同的胜利团结起来,赢了之后,围绕内阁职位,各派系的权力和利益之争必然爆发,这在投票前民调领先时已经显现。
虽然依照宪法,法国总统有着几乎“王者”的权力,但权力的运用和人的能力、经验及个性密不可分。奥朗德虽然拥有在党内大佬缺席时统领全党的经验,但从未入阁,官方职位最高只是“议政”的国民议会议员和24万人口内陆小省的议会主席,在利益纠葛更为复杂的国家级别权力斗争中,缺乏实际经验。
至于他“亲和力强”的优点,虽然有利于全民投票的选举,但真到了权力斗争时或许反受其累。
所以,如何统一左派而稳固总统权力,成了奥朗德的首要挑战。比如,最关键的总理人选,虽然他私下里更倾向于自己的好友、现任国民议会社会党团领袖埃侯,但实力更强的现任社会党总书记奥布里也虎视眈眈,她已经宣布,大选之后将辞去总书记一职,用意不言而喻。
然而,奥布里与奥朗德分属党内左右不同派系,在初选时就是对手,如果从平衡党内势力而言,她担任总理更为合理,但奥布里个性强悍,加上法国实行双首长制,总理以内政为主,总统以国防外交为重心,奥布里担任总理不仅会削弱奥朗德对内阁的掌控力,还会逼他退守到不擅长的外交领域,存在被“架空”的可能。
另外,6月举行的国民议会选举中,如果右派继续获得多数,法国政坛将再次出现左右共治的局面,由右派出任总理组阁。到时候,奥朗德将面临更糟糕的局面:统而不治。
“社会主义”风格的新总统
作为左派,奥朗德为法国带来的,将是更注重财富平等分配的政策。但他能否适应鼓励竞争以促进经济复苏的局势,值得怀疑。他为法国经济开了一个宏大的经济增长“药方”。但疗效如何,还很难说。
社会党的政策导向和右派截然相反:它反对萨科齐提出的降低劳动成本、灵活用工制度等系列提高企业竞争力的措施,反而要对富人增税,增加最低工资,而且和更注重扩大出口尤其是非欧盟国家出口以带动国内经济的右派不同,左派更寄希望于法国和欧盟内部市场的复苏。
法国自1975年以来一直有财政赤字,2011年,它的公共债务总额占GDP的85.9%,财政赤字占GDP的5.2%,是欧元区少有的双高赤字国家。由于法国多年来经济增长缓慢,“减赤”能力非常弱,很容易突破保持社会稳定所必需控制的赤字界限,法国已经成为欧元危机下一颗定时炸弹。
奥朗德为国家开出的药方与萨科齐的“财政紧缩”不同,更倾向于扩大投资,提高经济增长来解决。根据他的计划,在2017年任期结束时实现年度财政平衡,债务总额减至80.2%。
但是根据法国审计法院的2011年度报告:要达到奥的预期目标基于两个必要因素:一是经济总量的增长完成预期指标,二是法国国债利率稳定。后者的保持有相当大风险,因为奥朗德宣称“金融市场是看不见的敌人”,他上任后很有可能会遭到金融市场“用脚投票”。
自第一轮投票结果和民调显示奥朗德会当选之后,法国股市一路下滑,而胜选之夜,欧元就立马暴跌,次日法股开盘又暴跌1.5%,这说明市场看空奥朗德的经济增长计划。加上法国经济增长环境今不如昔,欧债危机越发严重,奥朗德的计划很难让人信服。
奥朗德胜选后飘舞的北非国旗
胜选之夜,在巴黎巴士底广场上可以看到到处飘舞的各色北非国旗,让人怀疑是否这是法国新总统的狂欢之夜。
法国是传统的天主教国家,有着“上帝长女”之称,而移民大部分是北非前殖民地的穆斯林,且人数巨大(占总人口近8%),所以法国保守力量对两者间的宗教和文化冲突有着深深忧虑,恐惧“法国伊斯兰化”。比如,巴黎大街上极端伊斯兰群体公开祷告,对法国土著心理有巨大冲击。大选期间发生的图卢兹枪杀案,主犯伊斯兰极端分子居然是出生、教育、成长都在法国的法国公民。
法国社会本身也对该群体抱有较深成见:穆斯林公民找工作甚至比外国人更困难,有些公司一看到穆斯林名字的简历就直接扔垃圾筒;移民聚集地的治安和教育都得不到应有的重视,政府往往采取保守的“隔离”措施,限制移民和法国社会的互动。于是两者间的矛盾和敌视长期得不到缓和,反而愈演愈烈,可以说法国的融入政策是失败的。
因此,右派的政策就是限制移民数量,先关门解决遗留问题,同时以法国传统价值观为导向来同化外裔。而社会党则更倾向于同情移民,反思自己,以教育而不是教训作为归化手段,对待穆斯林也更为宽容,比如在某些社会党执政地区已经分时段特设女性游泳池。
但是,社会党的动机并不完全出于平等价值观考虑。移民和穆斯林群体,绝大多数是社会党拥趸,该党的同情政策有迁就“社团主义”博取选票意味。比如,有些左派执政地区公然违反政教分离的基本国策,动用公共资金赞助兴建清真寺(天主教堂就得不到支持)。这些看似宽容的措施,反而可能进一步激化两者间的敌视,本次大选第一轮中,反“伊斯兰化”和严格限制移民的国民阵线获得近18%的创纪录得票率就是证明。
在地区选举里,奥朗德还支持给外国人投票权,如果融入政策不能得到根本改善,法国右派担心的地区“颜色革命”未必是杞人忧天。
总的来说,社会融入之艰难在于既要承认现实,又要遵循平等公正的价值观。社会党往往偏好占据道德高地,以善意感化来制定融合政策,假装忽视对人性弱点的深度领悟和务实措施,因此奥朗德当选以后,法国社会融入问题依然令人担心。
保守总统能拖动陈旧大国吗
战后法国的国家实力一直呈下降趋势,法国的国际影响力实际上和她的真实国力并不相称,是被高估了,这是法国总统依靠强悍个人能力和标榜独立自主的“破坏政策”来弥补国家实力的不足。但这种“炒作”得来的外交优势,到萨科齐时代就已经透支了,虽然萨科齐被国内嘲笑成“亲美分子”和“德国的跟班”,但他所作的,是法国外交政策最现实的选择。萨科齐还通过重返北约,积极整合G7、G20等集团外交,来挽回法国单独影响国际事务能力下降的趋势。
可以说,未来法国的外交更多要依靠合作,而不是“独立自主”。同时,法国国家实力的下降,要求法国总统从个人外交经验到对国际事务的清醒认识都有较高水平。
奥朗德没有国际事务经验,选举期间就采取了非常保守的外交策略:放弃了对G2中美的访问,还被欧洲主要国家的现政府联合“封杀”:首脑们拒绝与之会晤。
他上任伊始,就要和德国等盟国重新协商已经签署的欧盟财务紧缩协议,与北约及美国沟通提前从阿富汗撤出法军等棘手问题,因此作为新总统,他面临的外交局面可能是战后法国最困难的。
设想一下,一个毫无国际经验的法国新总统,拖着国力日益下降且濒临破产的法国,却要在全球力量分布已经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国际社会中维系法国的影响力,还要满足国民“伟大法国”的旧梦,这是何等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