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繁文缛节,只有轻松写意,仿佛让人回到生命的起点。灵魂与蝙蝠齐舞,并在银河里徜徉,这样的经历足以让你忘记一切不快。
不着寸缕让大家变得坦诚,边感受着大地的温暖,边毫无隔阂地谈天说地
美国现代科幻小说之父库尔特·冯内古特曾写道:“特殊的旅行有如上帝恩赐的舞蹈课。”在这个假期,我对他的话感同身受,这一切都始于妹妹的建议:去位于科罗拉多州南部的谷景温泉游玩。老实说,对于温泉我并不感冒——那里以前是嬉皮士们聚集嬉水的地方,“一堆泡到晕头转向的人推推挤挤,毫无享受可言,有啥值得去的?”
但是,妹妹坚持说在那里能目睹非凡的自然景象。每逢夏日黄昏,附近的“光荣洞”就会给人以惊喜。看她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我的固执终于向好奇心低头。
因为是公众假日又逢周末,谷景温泉的露营地和小木屋全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我好不容易才在当地的社区活动中心找到了一个房间。住进那里,就意味着要跟其他房客共用位于一条土路上的厨房和卫生间。我安慰自己,“就当是在屋顶下露营好了”。
入住以后我才得知,整个旅游区内都可以裸体活动。在其他温泉,人们通常走到池边才脱掉衣服,泡完后再穿戴整齐回去。谷景温泉却不是这样,裸体主义者随处可见,他们或站或坐,有的烹饪,有的野餐,有的到处溜达,甚至有人在怡然自得地上网、下棋或奏乐。裸体主义者不分年龄,从咿呀学语的小儿到步履蹒跚的老人,只是没有青少年而已。
最能挑战我对温泉传统印象的,莫过于这里无论街道还是建筑物,虽然外表朴实无华,都非常洁净规整,全是严格按照环保标准来维护的。游玩者也不限于嬉皮士,还有开着巨大休闲车的保守派人士,致力于环保工作的大学生志愿者以及举家来此消闲的中产阶级家庭。不着寸缕让大家变得坦诚,边感受着大地的温暖,边毫无隔阂地谈天说地。
蝙蝠们就这样穿过彩虹形成的“拱门”翩然而去,若一条黑色丝带横贯天际
终于要去揭晓妹妹口中“非凡奇景”的谜底了。一切安顿妥当,我们沿着山腰跋涉了大概两英里。因为提前获知山间气候变化莫测,可能会降温,我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里就是光荣洞了吗?刚站定双脚的那一刻,我还以为自己正在近距离观看一部科幻电影呢。深不见底的洞穴边缘布满锯齿状的怪石,就像一头怪兽大张着嘴巴,几堆铁锈红色的石头尖部就像是染上了活物的血液。我们抵达时,已经约有30个人守候在洞外。大家都伸长了脖子,不时看一眼手表,仿佛正等待着一出多幕歌剧的最高潮来临。
我不错眼珠地盯着那黑漆漆的深处,想要知道大家到底在期盼什么。突然,翅膀拍动的声音响起——是什么?昆虫?大片的东西向洞口这边飞来了。几秒钟以后,我才意识到,来者是一大群体长大概4英寸,双翼展开宽约12英寸的蝙蝠。妹妹附耳过来说,每逢这个季节,在圣路易斯山谷,这些动物都会准时出动觅食,就像一支军队般有规律。
我难以用语言形容那一刻的震撼:蝙蝠们飓风般冲出洞口,以超过每小时60英里的速度移动着。这些靠回声定位的家伙非常机灵,没有从我们身边穿过,而是像黑色流云般从头顶上飘了过去。更让看客们大呼神奇的是,两道彩虹不知何时出现在光荣洞口,蝙蝠们就这样穿过彩虹形成的“拱门”翩然而去,若一条黑色丝带横贯天际。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10分钟,即使再不见一只蝙蝠飞出,我们还是久久徘徊在洞口,舍不得就此离开,像等待音乐大师返回舞台谢幕的观众,期待着能再来一场加演。
在返回营地途中,大自然果真给了我们一个惊喜:浩瀚的沙海上,天空被落日的余晖映射出不同的层次,红色、橘色和紫色叠加在一起,仿佛触手可及的童话国度。等到太阳彻底收工,极目所至,天宇又呈现出澄澈的蓝,营造出犹如置身于沧海间的幻境。
一面在水上漂浮,一面仰望浩瀚的银河,仿佛可以游到太空,与点点繁星牵手
第二天,我跑去跟温泉露营地的临时负责人朱迪奶奶闲聊。她身材壮硕,皮肤晒成均匀的棕褐色。朱迪和丈夫成为谷景温泉的志愿者已有6周时间,他们开来的RV休闲车可谓五脏俱全,连高清平板电视和全套厨房设施都没落下。夫妻俩的3个孩子都已成家立业,老太太告诉我,如果自己当银行家的大儿子知道父母会来这种地方,多半会惊掉下巴。
朱迪在美国中西部长大,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生长于“闭塞而极保守”的环境里,“我们从未想过世界上还有如此新奇的所在。”谷景温泉是朱迪的丈夫在网上浏览时发现的,他早年曾好几次独自到这里来放松身心。朱迪后来向丈夫摊牌:除非给她买辆休闲车,不然坚决不和他一起来。“刚到这里我很害羞,不跟任何人说话。”她回忆道,“后来,我的朋友逐渐多了起来。这里的人都有些类似:没人在乎你的容貌与身材,大家只想尽情享受自然。”
吃过晚饭,我就往桑拿浴中心跑去。那儿有打磨精致的木质长凳外加一个冷水池,那些泡得上火的人,可以去冷水池里寻求一点刺激。按照奥运会赛道标准建造的露天泳池也值得一试——我比奥运选手舒服太多,享受的是满池超过30℃的温泉水。我一面在水上漂浮,一面仰望着浩瀚的银河,仿佛再努把力就可以一直游到太空,与点点繁星牵手。
这就是谷景温泉。没有繁文缛节,只有轻松写意,仿佛让人回到生命的起点。灵魂与蝙蝠齐舞,并在银河里徜徉,这样的经历足以让你忘记一切不快。当阳光再次将我唤醒,我发觉自己的身心已经达到了和谐的境界,类似的畅快感很久没体会过了。
我想以库尔特·冯内古特的另一段话为这趟旅程收尾:“虎猎食而鸟纷飞,凡人无处求解其中之因缘。直到虎归巢而鸟落地,始得明白寻求问题的答案还得靠自己。”
美国《赫芬顿邮报》
小资料
谷景温泉的蝙蝠王国
谷景温泉地处科罗拉多州圣路易斯山谷附近。随着当地采矿业逐渐衰落,众多废弃矿井成了墨西哥无尾蝙蝠的栖息地。据20世纪80年代的统计,“光荣洞”及周边至少栖息着15万只蝙蝠。春天,它们从美国和墨西哥各处飞至此地,秋天的时候再飞往下一个栖息地,群体出动时的场面蔚为壮观,一般每年6月中旬至9月中旬为最佳观察时间。
每天傍晚时分,蝙蝠都会从洞穴中飞出觅食,盘旋在整个圣路易斯山谷的上空。它们每天吃掉的昆虫最多可达1000磅。通常而言,这些蝙蝠或者在日落后不久,或者在日落前1小时,分两到三批涌出。返回洞穴时则显得较为零散,无规律可言。
由于山谷中的天气变化莫测,登山者被建议带上雨具,穿多层衣服以应对阴雨。随身还需携带电筒以备下山之用。拍摄蝙蝠时尽量避免用闪光灯,因为强光会干扰它们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