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社交网站、没有电子邮件、没有电视新闻,每天的航程听任风和海流决定,夕阳西下时就近登上沿途的小岛露营……这样的假期虽然原始,却充满了自由。
头上顶着通气管,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鹿角状的珊瑚丛中,忽听身旁那位同样在潜泳的瑞典人喊了一嗓子,赶忙把头露出水面。海浪的声音很大,我只来得及捕捉到对方的只言片语,好在最重要的信息听得清清楚楚:“洞穴里有个怪物!”
我一激灵,伸手就把脸上的潜水面具拉了下来,感到自己完全暴露在危险中,非常无助。这里是菲律宾巴拉望省附近的南太平洋,此后5天时间里,海天线上那艘82英尺长、蓝白相间的“螃蟹船”就是我们的家,问题是,此刻它离得太远了,很难立即游过去避难。我把心一横,重新调整了通气管,稍稍屏气凝神,一个猛子便向暗礁深处扎去。
这支航海探险队共有19人,当我到达暗礁旁,几位伙伴已经守在那里了。大家凝视着一个橙色的东西,它的个头居然比一把扶手椅还夸张。传说中的海怪?定睛观瞧,我总算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一条人畜无害的珊瑚虫。这巨大的生物看起来确实是饿了,半藏在一条裂缝里,嘴巴大张着,那副模样倒也蛮唬人的。
与文明世界暂时告别
我们从埃尔尼多往东北方进发,每天的航程听任风和海流决定,夕阳西下时便就近登上沿途的小岛露营——是不是有点像21世纪的《鲁滨逊漂流记》?
这次奇遇并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在大海怀抱中度过的这些时光,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之喜。以往,到菲律宾度假的大部分外国人都会直接去长滩岛,那儿早就是热带旅游胜地,喷气式滑水及露天泳池很不错,也有很多游客选择在酒馆里豪饮大醉。不过,我却愿意体验些新奇的玩意儿,不想沉溺于这些老套的活动。
于是,我搭上一辆厢式货车,从普林塞萨港去往埃尔尼多。后者毗邻巴拉望省的巴奎特湾,高耸的石灰岩悬崖下是三四条满是尘土的街道,几乎整个白天都没有电力供应。跟着一群山羊,沿着迂回曲折的土路走了6个多小时后,一座隐秘的码头出现在眼前。从这里开始,我将暂时切断与文明世界的一切联系——当初规划菲律宾之行时,我就向Tao Philippines预订了海上漂流项目,这家公司鼓励你探索东南亚最偏僻的岛屿,主要卖点是可以提供最原始的假日:没有社交网站、没有电子邮件、更没有电视新闻。
Tao Philippines是34岁的菲律宾人埃迪·布洛克和他的英国朋友、27岁的杰克·弗提特创建的,他俩在苏格兰做服务员时相识,在共同的兴趣驱使下一同来到巴拉望。几年后,布洛克和弗提特发现了真正的创业舞台,那就是一些少有人关注的小岛和渔村。目前,他们已经拥有6艘“螃蟹船”可供出海,我和游伴们运气不错,租到了最后一艘。
出发前一晚,布洛克特意打电话告诉我们,这趟旅程比任何人想象得都简单,因为你根本无需做计划。我们从埃尔尼多往东北方进发,每天的航程听任风和海流决定,夕阳西下时便就近登上沿途的小岛露营——是不是有点像21世纪的《鲁滨逊漂流记》?
学会自给自足地生活
与一群陌生人如此近距离地挤在一起,起初总会有点尴尬;当我们半裸着身子浸入海水后,一切都变得自在起来。
我们租的那艘螃蟹船名叫“巴黑”,有两块露天甲板以及向两侧伸出的平衡舷,俯瞰下去确实挺像那些张牙舞爪的节肢动物。船上的旅伴大部分是欧洲人,不少人还带着爱侣。相比之下,孑然一身的我多少显得有点孤僻。但是,大伙头一天下午在Tao Philippines位于卡德劳岛的营地登陆时,所有不适感已然烟消云散。你知道,与一群陌生人如此近距离地挤在一起,起初总会有点尴尬;当我们半裸着身子浸入海水后,一切都变得自在起来。
布洛克大笑着从棕榈树的阴影下现身,弗提特紧随其后。经过长年风吹日晒,这位小老板的皮肤已变成深褐色,骨子里却是个地地道道的伦敦人,做事很随性,前不久刚把自己的汽车钥匙跟别人换了一只宠物猴。那小东西长长的尾巴,一见到陌生人上岸,就急不可耐地从主人肩上跳下来,咿咿呀呀地在我们身上嗅来嗅去,以示欢迎。这个简易营地只有几栋建在原始森林边上的茅草屋,在大家眼中,那只雌性小猴仿佛成了老天爷派来的吉祥物。
岛上的生活并不总像天堂一样。海水温度上升和过度捕捞,日益威胁菲律宾渔民的生计;珍珠养殖能提供就业机会,可当地人分得的利润很少。从几年前开始,他们纷纷把土地卖给布洛克和弗提特,自己也转行为Tao Philippines工作,要么当水手,要么当厨师。公司则帮他们翻修岛上的村庄,建立学校并为教师支付工资,这样的回报赢得了当地雇员的信赖,他们乐于向游客传授攀爬椰子树的技巧,还有如何夜观天象,利用星星导航。
在附近的岛屿上,Tao Philippines还开辟了私营农场。餐桌上的香蕉、茄子、柠檬、黄瓜、西红柿,乃至杯子里的咖啡,无一不是自给自足。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在海滩上或躺或坐,耳畔是留声机里传出的“红辣椒乐队”那迷人的旋律,直到很晚才意犹未尽地回屋就寝。
在漂流中结交新朋友
当我们像悠闲的海盗那样分享奇闻轶事和美酒时,空中乘务员玛丽·波尔斯高兴地说:“我现在把船当成家了,看,大家像兄弟姐妹般和睦相处。”
第二天再次登上“巴黑”时,我们这群人变得像一个海上部落了。太阳高悬在万里碧空中,风中弥散着淡淡的咸味,还有几缕防晒霜的味道。在浪花拍打船体的哗哗声中,有人在弹吉他,舱面上不时爆发出掌声与欢笑……这是一曲多美妙的交响乐呀。
闹腾累了,大家在船首仰面躺倒,安静地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来自利物浦的金发美女妮娜·佩克:“还没到喝啤酒的时间吗?”我知道,现在还不是举杯痛饮的最佳时机,赶忙把成捆的酒瓶系上绳索抛入海中,希望能把它“冰镇”得更久。
螃蟹船再次抛锚时,菲律宾领班约翰终于宣布了激动人心的消息:就在这片水域的碧波之下,二战时期的一艘沉船正等待着大家光顾!憋了好久的我们忙不迭地穿戴好潜水装备,争先恐后地跃出船舷——果不其然,水下真有一堆长满了珊瑚的钢铁。身披条纹的小丑鱼从海葵里游出来,飞镖似的冲向我们的面罩,海葵本身则紧紧地扎进覆盖着铁锈的船体当中。这艘废船俨然是水下运动场,连舷窗在内的空间够大,足以在里头捉迷藏。
妮娜突然抓住我的胳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我看到了一条惊慌失措的墨鱼,身上一会儿是绿色,一会儿是米黄色,一会儿布满斑点,活像会游泳的变色龙。
这是一次开放式旅行,漂流在大海上的自由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每个人。启程前,43岁的空中乘务员玛丽·波尔斯声称自己只喜欢沙滩和日光浴。当我们像悠闲的海盗那样分享奇闻轶事和美酒时,她却高兴地说:“我现在把船当成家了,看,大家像兄弟姐妹般和睦相处。”
她的话击中了我心里的某些东西。我曾希望带上几个好友共同来菲律宾度假,却未能如愿;现在,船上的旅伴们已经不分彼此,让我意识到,朋友其实一直在自己身边。
□美国《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