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国高铁再一次成为国外媒体关注的焦点。
连接武汉至宜昌的在建高铁部分路段,在3月9日发生路基塌陷,包括美联社、彭博社、英国广播公司(BBC)、《卫报》、《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印度快报》等多国媒体都对此事进行了报道。
“中国已投入一个雄心勃勃的工程,要在全国范围内扩张高铁网络。”BBC驻京记者在新闻中直指,“但这次事件并不是第一起败坏工程名声的事故了。”
“这让人们对安全的恐惧死灰复燃”
3月9日,中国高铁再次发生事故。
正在筹建中的汉宜高铁潜江段部分,其路基出现塌陷。在事故公布后的即时新闻中,许多外媒指出“数百名工人已被派去现场维修铁路”。同时外媒提到中国当地媒体刊发的一张现场图片,图中工人们正在“去除铁轨”和“驱赶流浪汉”。
《纽约时报》也详细描述了图片的内容,“轨道下的土地都被水淹没,一些铁轨也被掩盖了”。
美联社与彭博社不约而同地在新闻标题中,强调这次事故“重燃安全忧虑”;而BBC的报道则用“令人尴尬”来描述这次汉宜高铁出现的问题。
对于这次事故可能带来的后果,《卫报》和《纽约时报》的看法完全一致。《卫报》说,“这让人们对安全的恐惧死灰复燃。”《纽约时报》则称,“高铁是中国最雄心勃勃的一个现代化工程,这个事件恐怕将引发人们对其建设质量的新一轮质疑。”
据新华社报道,汉宜高铁长达282公里,原定今年5月通车,发生事故的路段此前已做过通车测试,此次发生塌陷的长度约为300米。
但《华尔街日报》却披露说,潜江当地铁路官员侯新悦反驳了这个说法。这名官员指出,“事故影响了约7公里的路段,比官方媒体报道的更长。”
BBC的报道留意到,此次事故发生在3月9日,但“直到3月12日,才有新闻报道此事”。BBC进一步报道说,在当地一个新闻网页的新闻中,汉宜高铁的业主“批评了最初的一些本地新闻报道……指出报道是‘不真实’的”。
据了解,汉宜高铁的业主为沪汉蓉铁路湖北公司,事故路段的承建方则为中国铁建旗下的中铁十二局集团有限公司。事故经媒体曝光后,上述两方与湖北省铁路建设办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指出事情不是媒体报道的“高架桥坍塌和路基塌陷事故”,而只是“部分路基发生沉降超标”。
BBC了解到,中铁十二局集团有限公司坚持认为,目前汉宜铁路出现的问题“是正常的”,“因为它出现在验收过程中”。美联社与《华尔街日报》此前都试图联系这一公司,但接听电话的工作人员对事故均不予置评,并拒绝透露姓名。
外媒也留意到,新华社的报道将大雨归为此次事故的主要诱因。塌陷事故前,潜江当地曾出现持续大雨。新闻发布会上,中铁十二局集团有限公司强调,出现问题的路段实际上是出现沉降超标,他们已决定“对路段5公里长的路基进行加固补强”。
“然而,中国一些网民对这些解释并不买账。”BBC报道说,“他们在问,建设过程到底有没有什么瑕疵。”
BBC特意在报道中呈现了两位新浪微博用户的反应。其中一位来自宜昌的网民评论说:“谢天谢地,它塌陷得早,如果是通车之后才塌陷,那又有悲剧要发生了。”另一个来自武汉的网民则感慨说:“我一直盼望有更便捷的回家方式,现在,我宁愿没有盼望过了。”
“这些是系统性的问题,常规检查是远远不够的”
在3月12日接受国内媒体《时代周报》采访时,沪汉蓉铁路湖北公司副总经理石汉峰表示,“铁道部专家组已认定属于非责任事故,那么就不好追谁的责任,返工费只能国家出。”
尽管如此,国外媒体并没有将此次汉宜高铁的问题看作孤立事件。彭博社、《华尔街日报》与《卫报》都在报道中提及,更早之前,中国媒体已屡次曝光高铁施工问题。
彭博社发现早于今年3月初,《时代周报》已揭露了汉宜高铁另一路段的质量问题。一个工程师对《时代周报》披露,该路段承建方施工方法粗糙,“用土方代替石方修建路基”。但承建方中国葛洲坝集团公司以及沪汉蓉铁路湖北公司事后表示,他们在检查中没发现任何问题。
《纽约时报》同样也写到了这点。它援引人民网的消息说,一名内部举报人此前曾警告说,汉宜高铁的一些包工头用土方代替碎石来铺设路基,这使得铁路面临在暴雨天发生垮塌的危险。人民网还说,铁道部去年在检测后表示,此次发生垮塌的这一路段是安全的。
彭博社记者细致调查后发现,“沪汉蓉铁路湖北公司是当地政府与铁路部门之间的一间公司,在其网页上,没有登出任何电话或联络方式。”《华尔街日报》也关注了同样的问题,但同时强调《时代周报》的报道中的一些细节“未能核实”。
《卫报》则进一步联想到去年11月吉林宇松铁路事件。当时,这条长70公里、总投资23亿的铁路,被查出“骗子承包、厨子施工”的问题,铁道部随后认定这是“工程质量重大责任事故”,并处罚了涉事单位与人员。
“这些是系统性的问题。”《卫报》援引上海一位行业分析师的话说,“常规检查是远远不够的。”
包工头们告诉《纽约时报》自己被迫偷工减料
不少外媒总结,自去年夏天温州动车事故发生后,中国高铁就处于一片迷雾中。《华尔街日报》说,“在此之前,中国官员一直将其奉为精品项目,认为它标志着中国不断上升的技术实力。”而BBC报道称,在此之后,“腐败问题如影随形地笼罩着高铁工程”。
《纽约时报》独家采访了为铁道部工作的一些包工头们,他们说自己常受到政府官员的克扣,后者会将部分铁路建设资金中饱私囊。“我们总是被迫偷工减料,否则就别想盈利,大家都这么做。”福建省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包工头告诉《纽约时报》,为了能有利润,他被迫牺牲建筑材料的质量。
《卫报》援引中国铁道科学研究院首席研究员黄强的话说,目前中国正继续对高速铁路进行安全大检查。他承认,中国高铁建设力度过去几年一直很大,在这一过程中,“某些重要环节缺失了”。
今年,中国将新增9条高铁线路,这将使全国高铁线路长度超过1万公里。《纽约时报》报道注意到,去年夏天温州动车发生严重追尾事故后,一些高铁项目曾被中止,但很快又重新开工。
美联社认为,最新曝光的汉宜高铁问题,显然给中国高铁增添了“敏感性”。几乎所有外媒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事故,各方报道一出来,随即引发投资者抛售中国铁路板块股票。
《华尔街日报》观察到,此次事故恰好发生在“中国铁道部官员开始再次自夸之际”。在中国铁道网上,3月12日的一篇报道援引中国工程院院士王梦恕的话说,中国高铁整体技术已达世界先进水平,其中的核心技术——轨道技术已达世界领先水平,误差控制在毫米级,可以做到不受温度和荷载变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