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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03月07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敢死队”冒死护送外国记者出境

逃离叙利亚

本报记者 李斐然 《青年参考》( 2012年03月07日   16 版)

    和美国记者玛丽·科尔文一同死于叙利亚霍姆斯的法国摄影记者、第55届世界新闻摄影比赛——“荷赛奖”获得者雷米·奥克利克。

    □图片来源 CFP

    法国《费加罗报》女记者布维耶  □图片来源 CFP

    几位身在叙利亚霍姆斯市的外国记者,在如同鬼门关的回家之路上跋涉。为了护送他们离开,至少20名叙利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如今,几位外国记者已回国,躺在干净明亮的病房里接受治疗,以及蜂拥而至的媒体采访。没有人记得那些为此丧生的叙利亚人的样子,甚至没有人能确认伤亡人数。人们用一个笼统的名字称呼这些人——“敢死队”。

    从叙利亚霍姆斯市巴卜阿姆鲁区出发,前面大概是世界上最遥远的回家路。哪怕是到达旅程的第一站——叙利亚和黎巴嫩边境——都要付出高昂的代价。为了护送多名外国记者离开叙利亚,至少20名当地人失去了生命。

    这条如同鬼门关的回家路,英国记者保罗·康罗伊走了26个小时,两位法国记者熬了足足4天。如果没有当地人协助,他们的回家路恐怕更漫长、更艰辛。

    几位战地记者如今已经回国,躺在干净明亮的病房接受治疗,以及蜂拥而至的媒体采访。没有人记得那些为此丧生的叙利亚人的样子,甚至没有人能确认伤亡人数,只能用“至少”来尽可能地提高准确性。人们用一个笼统的名字称呼这些不具名的人——“敢死队”。

    就算死亡不可阻挡,也要先于被护送的人们死去

    躺在英国医院病床上的《星期日泰晤士报》摄影记者保罗·康罗伊清楚地记得,从战火纷飞的叙利亚动身前,一位长官模样的人集合了100名当地男子,排成整齐的队列宣誓,护送康罗伊等人安全离开叙利亚,“就算死亡不可阻挡,也要先于被护送的人们死去”。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伟大的关爱。”康罗伊说。

    在“敢死队”到达前,已有7名16岁到24岁的当地人因为给外国记者送医疗物资而身亡。

    康罗伊和两位法国记者得到通知:几位外国记者将被护送出境。可那时这几位记者身负重伤,行动非常不便。在2月22日的采访途中,他们和美国记者玛丽·科尔文等一道,躲在霍姆斯的临时媒体中心,落在门口的火箭弹导致科尔文和法国摄影记者雷米·奥克利克身亡,其他记者受伤。

    康罗伊说,当时他感到左腿受到巨大的冲击,他伸手去摸,却一下子从腿的前面穿透到腿后。他一边用止血带压住伤腿,一边给自己打气:“距离死亡,我还有15分钟。”

    “还好,我及时得到了当地人送来的药品,我活下来了。”康罗伊说。

    叙利亚反对派组织“敢死队”的机构发言人表示,护送记者出境的路线“非常复杂”,途经军队、雷区和一个大型军事基地。护送期间,他们遭到两次火力攻击,第一次攻击让他们走散了,两位法国记者不知去向。但康罗伊“发现自己认得路”,他当初从黎巴嫩进入叙利亚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

    于是,康罗伊成为那次护送行动中第一个成功离开叙利亚的外国记者,至少13名当地人为护送他出境,永远倒在了路边。

    铺天盖地的报道给营救计划带来灾难

    从越过叙利亚边境的那一刻起,康罗伊就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媒体纷纷在第一时间抢发消息。虽然重伤的康罗伊并没有详细讲述自己惊心动魄的“逃亡”,这张脸却成了人们打开电视就能看到的熟悉面孔。

    康罗伊到达安全地点后,英国首相卡梅伦在第一时间发表了演讲。得知当地人因为护送自己而牺牲的消息后,康罗伊通过妻子转述说,自己背负了“极大的负担”。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旦没了记者的相机,天知道那里现在正在发生什么。”躺在医院里的康罗伊在接受英国天空电视台采访时说,“我不知道我们该如何袖手旁观。这不是战争,而是一场屠杀。”

    不过,媒体对康罗伊的集中报道惹恼了负责护送他们出境的反对派机构。该组织发言人用“极度失望”来形容他看到这则登上无数媒体头版头条的新闻的感受。

    这位发言人说,他们对护送计划高度保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了解几位记者的行踪,以保证他们的安全,可现在,护送的消息却铺天盖地。尚有多名记者仍在战火纷飞的霍姆斯,这样的报道无异于泄露消息,给接下来的营救计划带来灾难。

    事实如此。和康罗伊一道离开叙利亚的两名法国记者,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他们的消息一度被切断,混乱的状况导致法国总统在同一天两次公开发布消息,一条是“证实法国记者已安全撤离”,第二条是“不知法国记者是否已撤离”。

    直到3月4日,人们才在法国巴黎的机场看到了这两位记者。供职于《费加罗报》的女记者布维耶躺在担架上,摄影记者威廉·丹尼尔斯和她在一起。走出机舱的他兴奋地朝空中伸出拳头,笑着大叫“哇哦”。

    天空不断落下的炮弹,“是巴沙尔在跟我们说早安”

    在机场为两位记者做初步医学检查的女医生说,如果同样的经历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大概早已精神崩溃了”。

    和幸运地认出路的康罗伊不同,摆在这两名法国记者面前的是难以想象的艰险。

    30多岁的丹尼尔斯用“连续9天不间断的噩梦”来形容呆在霍姆斯的日子。布维耶记得,当她第一天到达叙利亚,看到天空中不断落下炮弹的时候,当地人告诉她:“那是巴沙尔(叙利亚总统)在跟我们说早安。”

    同康罗伊一起被炮弹炸伤后,两位法国记者决定撤离。“我们累坏了,身心俱乏,我们必须离开那里。”布维耶说。

    叙利亚电视台播出了两位记者的照片,他们成了被搜捕的目标,必须秘密离开。

    护送她的人都逃走了,把她留在一条黑暗隧道里

    布维耶伤势严重,不得不被绑在担架上。在“敢死队”的护送下,他们趁着黑夜乘车出发,从一个据点转移到另一个据点,换了一辆又一辆车,在暴风雪中的山路上前行。

    两名记者的照片在电视中作为被通缉人员反复播放,一路上,几乎遇到的每个人都认出了他们,叫着他们的名字,冲他们微笑。

    当他们遭遇第一次攻击后,原本聚在一起的护送小队被打散。

    为了躲避袭击,一些反对派成员和数十名伤员逃到一片狼藉的居民区。

    布维耶回忆说,负责照顾她的士兵把他的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放在她身上,然后伸出一只手摸着她的头,进行祷告。

    “这并不能让人安心。”布维耶说,“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然后,护送她的人都逃走了,把她留在一条长3公里的黑暗隧道里。

    “死在这里也不错,可是,不是现在”

    陪在布维耶身边的,只有她的同事丹尼尔斯。当炮弹爆炸的声音从隧道的出口传来时,她一度觉得“逃离霍姆斯的希望就此告终”。

    “我不知道隧道是不是被封锁了,叙利亚政府军会冲进来吗?”布维耶说,“我很想逃跑,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还被绑在担架上。”

    幸运的是,他们终于被一名反对派成员营救。这个骑着摩托车的叙利亚人带着他们冲出隧道,回到巴卜阿姆鲁区。

    布维耶头上流着血,腿上缠着绷带,全身上下只穿了内衣和袜子。当她向旁边的人要香烟的时候,反对派士兵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士兵吃惊地问她:“你想死在这里吗?”

    布维耶说,她当时想了一下,然后回答:“如果是说很久以后的事情,死在这里也不错,可是,不是现在。”

    很快,“敢死队”第二次带着两位法国记者冲出重围。“他们对我们非常好,把我们当成国王一样。”丹尼尔斯说。布维耶也说:“这些人真的为我们出生入死,为我们付出了一切。”

    为了保护协助他们逃出来的叙利亚人,两位记者在接受《费加罗报》采访时,并没有透露逃亡路线的详情。

    抵达黎巴嫩后,布维耶做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父母。“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在哪里,只是说,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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