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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02月29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走进科学DIY狂人的家庭实验室

○作者 乔恩·罗森 ○译者 笑菡萏 《 青年参考 》( 2012年02月29日   44 版)

    理查德·韩德尔和他那著名的厨房

    卡利神父不幸溺水身亡

    伊芳·潘巴齐亚

    有梦想的人很多,而一些人选择用看似疯狂、自毁的方式去实现它。最近一两年里,关于“家庭科学DIY爱好者”与当局发生冲突的报道变得越来越多,我想要采访这样的人。

    “我的房东和瑞典辐射安全局不许我继续做实验了。”理查德说。

    安格赫尔摩位处瑞典南部,是个秀气的小地方,要说有什么名气的话,就是出产一种小陶笛——陶瓷布谷鸟。这里的犯罪率几乎为零。不过在去年,它的一位居民被拘捕了,原因是试图在自己的厨房里,用炉灶进行原子裂变实验。

    这个老兄叫做理查德·韩德尔。最近一两年里,关于“家庭科学DIY爱好者”与当局发生冲突的报道变得越来越多,我想要采访这样的人。于是,我们在理查德位于二楼的公寓里聊了聊。

    我在他的厨房里瞄了一圈,曾经在新闻里出现的那套用来裂变原子的厨具不见了。当时它被涂成了看起来很恐怖的黑色。 

    “所以说,你不再做任何实验了?”我问他。 

    “我被禁止了。”他回答。 

    “被谁禁了?”我问。 

    “我的房东,”他说,“还有瑞典辐射安全局。” 

    然后我们坐在沙发上,他告诉了我他自己的故事。 

    理查德还是个孩子时,一切都很普通。他有朋友,有时会参加派对。不过,理查德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一种神经系统发育障碍性疾病,会导致社会交往困难、兴趣行为模式异常。这让他变成书呆子型的人,“一个怪胎”。“我的兴趣是搞化学实验。13岁时我在花园里做过爆炸实验,用的火药是从油漆店和我爸的药店里找来的。他还有硫酸和硝酸。他的药店非常令人兴奋。”

    理查德的父亲原本以为,儿子也会成长为一名药剂师来着。理查德说,父亲曾是如此地幸福和自豪,因为他的梦想就是让儿子继承衣钵。可是在14年前,在理查德长到17岁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变得好斗,对父亲态度恶劣,有时为一些小事就跟他呛起来。比如他很晚回家、不打电话什么的。” 

    担心的父亲带他去看精神病医生,被告知理查德有妄想症。理查德当不成药剂师了,进工厂上了4年班。但他对化学的热情持续燃烧着。于是从某一天开始,他网购所有找得到的化学元素,分别收藏进一个一个的小瓶子里。他想要把所有元素收集齐全,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雄心难以实现。“有一些极不稳定的放射性元素,比如钋、钫,只消几分钟就开始衰变。它们是不可能买到的。” 

    但理查德是个很坚持的人。

    “你现在还存着一些元素吗?”我问。 

    “当然,”他说,“你想看吗?” 

    他转身走进卧室,出来时拎着一篮子小玻璃瓶。那里面装着金、银、铂、铊、铍……一些是块状,一些是闪闪发光的碎片。篮子看起来像一个宝箱。 

    “这种元素最神奇。”理查德拿起一个标着“铯”的瓶子,它看起来像纯金。“你瞧,如果你将它加热……” 

    他将瓶子握进掌心大约30秒,再摊开手掌时,瓶子里的东西熔化了。这就像魔术。

    理查德很意外。为什么要抓我?“我只拥有很少几克裂变材料,又造不出脏弹。”

    “我开始收集放射性元素,像镭、铀和镅。” 理查德说。

    有一天,他在网上搜索镅,偶然间读到一篇关于戴维·汉恩的文章。那个美国男人小时候也在花园做过爆炸实验,还曾经为取得镅元素而拆除过学校的老式烟雾报警器,最后被赶出校门。 

    汉恩那个时候还没有网络,为了自己造个核反应堆,他在上世纪90年代写信给美国核管理委员会,自称物理教授,请教怎么样分裂原子。

    “没有任何物质能比铍更适合用来制造中子了,哈恩教授。”美国核管理委员回复道。 

    于是汉恩就把自家的一个棚屋变成了核反应堆。1995年6月,这个被辐射的危险地方闯进了11个身穿防护服的探员,汉恩的野心被扼杀了。

    16年后的理查德受到汉恩的启发,决定自己也来搞原子裂变。首先他把放射性的镅和镭放进一口平底锅,再混进硫酸和铍,把这一锅东西用炉灶加热。但是混合物疯狂地沸腾,在灶台和地板上喷得到处都是。理查德只好速度关火,给经历过大屠杀一样的现场拍了张照,贴进博客,标题是“核心熔毁”。

    用简易工具搞私人实验是行不通了,于是他给瑞典辐射安全局写了封电子邮件,询问是否能光明正大地进行实验。

    “Hello!”他在去年7月18日的邮件里写道,“我很喜欢研究核物理和辐射。我有计划要建造一个简单的核反应堆,所以想知道,我会不会违反相关法律呢?”

    8月11日,辐射安全局回了信。“Hi。简要来说,未经许可建造核反应堆是严重违法行为,这是刑事犯罪,可能导致罚款或两年监禁。”

    理查德很意外。“我只拥有很少一点点裂变材料,根本不可能造出一颗脏弹什么的。引发核爆需要达到所谓临界质量,那得是50公斤镭或者6公斤钚。我当时有5克。能发生的最坏的事也就是辐射到我自己。” 

    “然后患上癌症?”我问。 

    他耸耸肩。“对。”

    回一封邮件花了辐射安全局3周时间,但决定逮捕理查德只需要几天。他的公寓突然被警察包围了。

    “他们让我高举双手滚出来,用盖革计数器扫我全身,结果什么反应也没有。他们又扫了整栋公寓,然后以触犯辐射安全法的罪名把我带走了。”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理查德还是过去那个理查德,唯一改变的就是他曾上过世界各大媒体的头条。

    “我不后悔,”他说,“那太令人亢奋了。我只是为以后不能再做那样的实验而伤心。”

    我们又对着他的篮子行了一会注目礼。“这些东西还能拿来做其他实验吗?”我问。

    “可以,但我不想。其实我想过能不能还是去当一名药剂师。我要读一些高中课程,然后去考大学。”他说。

    对一些家庭实验者来说,科学成就比自身安全更重要。“这段回忆等我老了还能拿来经常回味。”

    对一些像理查德那样的家庭实验者来说,科学成就比自身安全更重要。2008年4月,巴西神父艾德里尔·德·卡利在椅子上绑了1000只氦气球,从港口城市巴拉那瓜“升天”了。

    卡利神父会这么做,是受到了卡车司机拉瑞·华特斯的启发。后者在1982年将45个气象气球绑在椅子上,一度飞上4800米高空,途中跟环球航空公司的飞行员打了招呼,最后在32公里之外降落。华特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自豪地说,“这段回忆等我老了还能拿来经常回味。有梦想的人很多,但他们都不会去实现它。”

    而卡利神父太沉迷于梦想,不仅选了个糟糕的天气,而且连GPS都没搞明白。他被吹离原定航线,淹死了。

    在美国华盛顿州的一个停车场里,2010年夏天有两名赛车手坐在一只装了15升甲醇的大桶上,点燃了导火线。他们希望乘坐“风火桶”飞越停车场,没想到桶直接爆炸了,前美国斯普林特杯冠军特拉维斯·赖特烧伤面积高达70%,另一名澳籍车队成员泰森·派瑞兹身亡。

    精通医学的潘巴齐亚母女将自制的药物注射到体内。她们从上世纪90年代就在做家庭实验。

    与潘巴齐亚一家相比,以上所有DIY实验爱好者都是浮云一片。

    2007年6月20日,全科医生伊芳·潘巴齐亚从自家拨出一个急救电话。她22岁的妹妹尤兰达·库克斯产生过敏反应,陷入了休克。“我给了她一点药物,因为她有哮喘。”伊芳是这么对医护人员解释的。

    尤兰达被送往英国皇家自由医院急救。那里的医生亚历山大·麦凯伊要求潘巴齐亚一家人详细说明,他们给尤兰达注射的是什么药物。

    “但他们不说。只告诉我不需要知道,那药是非常安全的。”麦凯伊告诉验尸官,他们似乎是想掩饰自己开发的什么秘密药物。尤兰达死于7天后。事实上,潘巴齐亚一家为彼此注射一种他们称为B71的物质。

    在法庭上,伊芳声称,她和母亲从上世纪90年代,就开始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进行药物实验。她母亲是免疫学家。她们发现,一些糖尿病患者会自行产生耐受胰岛素的抗体,只要从中找到起作用的多肽,就能治愈糖尿病了。

    她们找到的就是B71,并且相信它能治哮喘、糖尿病、牛皮癣、湿疹、老年痴呆、精神分裂、抑郁、帕金森、偏头痛、多发性硬化症、男性早秃、肥胖、炎症性肠病、哮喘、失眠、癌症和艾滋病。 

    母女俩开始申请专利,同时竭力煽动有钱人进行投资、在荷兰开展临床实验。但两年过去了,项目却没有进展。一家人决定用自己的身体继续实验。她们不是第一批拿自己充当小白鼠的医生,数个世纪以来,不断有科学家在研究过程中献出己身。潘巴齐亚母女3人将高剂量的药物注射到体内,很快尤兰达就开始不适,一头栽进了沙发。

    “当救护人员到达时,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坐着讨论药物了,我只想让他们赶紧把管子插进妹妹的肺。过敏性休克是极为罕见的,在英国一年也只有几个病例。如果我当时想到这些,也许妹妹会有机会活下来。”伊芳沉默了一会,说,“现在这个想法占据了我的大脑,哪怕是吃片止痛药也会让我想起它。”

    听证会结束后,英国医学总会吊销了她的行医执照。

    □英国《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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